有那麼一個瞬間,神裡綾人確實有種點頭應下這門婚事反殺回去的衝動。他當然能看出二百就是在故意調侃自己,她眼睛裡隻有惡作劇成功的壞笑,絕無半分情意。
這姑娘估計早就被柊慎介給煩得炸毛了,她活得那樣艱難,偏偏世人還要不斷在她的苦難上加碼。那些臆想出來的風花雪月浪漫情節毫無尊重可言,就像是在觀賞一出戲劇。人人都覺得掙紮在爛泥中的女孩子應該在心底仰望著被一個天神似的男人拯救,誰也沒想過她或許更願意自己成為自己的天神。
好吧,二百姑娘,這場無聲地博弈之中,你獲得了階段性勝利。
“抱歉,”青年拂開自己滑落到麵前的月白色長發,放下茶道用的茶壺拿起奶茶吸溜:“喝麼?”
他變戲法一樣從暖爐櫃子裡掏出一杯還沒開口的奶茶,二百探頭看看,立刻縮回去:“不了謝謝,這東西靜置半小時以上味道就不怎麼樣了。”
“嗯?”他遞過來一個詫異的眼神,奉行大人杯子裡的東西絕沒有白扔著超過十分鐘的,甚至隻要那東西不是托馬經手取來他都不會入口。二百嗬嗬冷笑——奶茶鋪裡牛奶、砂糖和紅茶的貨源還是她幫忙找的呢,須彌商人的貨架簡直就是個謎。
勘定奉行府胡扯的傳言到此為止,當事雙方協商同意翻篇,今後誰也不準再提。神裡綾人結束試探正式遞出交好的信息:“我聽說姑娘與勘定奉行有一筆二百摩拉的小糾紛,也許適當的時候能幫忙調節一二……你願意嗎?”
願意那當然好,他有得是手段讓柊慎介乖乖交出二百的賣身契,回頭再把賣身契還給她撕掉就是。要是她不願意……不願意也沒關係,這樣一個身處低位也能想辦法在蛛網與刀尖上遊刃有餘的姑娘,假以時日讓她脫出樊籠,必然也是一方人物。神裡家沒必要和這樣的人交惡,再說了他們之間本就沒有利益衝突。
二百沉默了一會兒,搖頭苦笑:“多謝社奉行大人的好意,我的建議是您還是不要給自己增加工作量了。”
去到神裡家蹲在神裡兄妹的眼皮子底下,她上午說想乾掉鳴神,下午就得在海裡泡著。以社奉行對鳴神的忠誠,這事兒的效率無需懷疑。而且神裡家也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沒必要拖人家相依為命的兩兄妹下水。
神裡綾人有些詫異,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關於二百,他所掌握的情報並不是那麼完整,也許她有必須留在勘定奉行府的理由吧。
“如果將來你改了主意,隨時可以來木漏茶室留言,或者直接告訴托馬也行。”他溫和的收起鋒芒,還是把那杯奶茶遞給二百:“請那位隨行的先生嘗嘗稻妻小吃……”
年輕人很是狡猾的眨了下眼睛:“浪費糧食總是不好的,但托馬今天已經替我吃完了奶油拌納豆和羊羹沾醬油,拜托拜托!”
這回無語的人換成了二百。
不是,兄弟,如此反人類的搭配究竟是誰想出來的?
離開木漏茶室,二百回茶攤認領伊凡。社奉行盛情推薦的芋泥奶茶擺在麵前時至冬人愣了一下,他的任務目標把眼睛笑成兩條細縫:“奉行大人請你喝奶茶,謝你這樣給他臉麵。”
神裡綾人才不會說這種話,不過也不耽誤二百稍稍做些藝術加工。
“哦。”他謹慎地撕開蓋子嗅了嗅,搖頭:“冰塊是用生水製的,糖倒是還行,量放得太少,這種泥巴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稻妻人為什麼總喜歡吃生冷的食物?
伊凡拿起吸管戳了戳芋泥,勉為其難嘗了半口就不肯再碰:“不夠甜,而且牛奶和生水一起放太久快要變質了。變質的牛奶不能喝,額外花醫藥費不劃算。”
既然是快要變質的東西,那就不能給人吃了。
“啊……這樣啊……”二百很快就給這杯奶茶找到了下一個用處:“咱們用它打窩撈魚吧,也不算浪費糧食。”
伊凡無所謂,魚嘛,能抓到很好,抓不到也行。
於是他們回離島的路上專門找了處礁石灘停“船”,花了兩個多小時才繼續前進,最終提著一條隻比二百本人短半頭的大胖魚回到使領館。
“女皇在上!”
從大門口到一樓的門廳內,處處響起至冬人的驚呼。伊凡扛著魚沿房間四角轉了一圈才找到廚房門在哪兒,當天晚上所有人盤子裡都多了一份烤魚改換口味。
“至冬的魚和稻妻的魚有什麼不一樣嗎?”作為率先提議打窩的大功臣,二百隻用了短短幾天時間就和使領館內的愚人眾們處得其樂融融了。熟識後至冬人並沒有對外時的沉默寡言,大家很願意和這位嬌小袖珍的無害女孩交談:“還是不一樣!”
“至冬的魚更大。”
“肉質更緊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