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抿著嘴,一言不發,他並沒料到眼前的這一切會發生。
他冷冰冰地從鼻間發出哼聲,他自嘲地發出了笑聲,他咬住了牙齒,血紅色的眼睛盯上了迷霧中遊弋的怪物,他拔出了黑色的刀刃,宛如駕馭洋流的鯊魚般衝了出去。
兔起鶻落,怪物化作屍骸沙化灑滿廣場,可這一切卻什麼都證明不了。
宋平找到了亨利米勒的屍體,他在噴泉的頂端,身體被幾個怪物拽成了好幾截,隻剩下頭顱和半個左胸掛在石質的噴泉上,他的鮮血仿若奔湧的清泉,浸潤了灰白的石質。
他短促的呼吸著,身體隨著呼吸而搖晃,他不解地看著亨利死不瞑目的雙眼,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重活一次,他本以為自己已經阻止了幸存者們本來將要麵對的死亡,他本以為自己能夠把這些人們活著帶出去,可眼前的這一切,打破了他的幻想。
“這場悲劇本可以避免,如果他們有適當的指導,如果他們沒有分開……我們必須確保每個人都了解這裡的危險!”許知娜眉頭緊鎖,她發出了低沉的聲音,像是沙啞的咆哮。
“沒有如果。”馬克斯冷笑道:“這個xx的世界上沒有如果,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我們不能讓他們的犧牲白費,我們要找到出路,我們要把他們的故事帶出去!”張樂樂緊緊攥著身旁索菲亞的手掌,她的語氣中帶著顫抖,想要嘔吐卻覺得不太合適。
“什麼叫犧牲?”馬克斯嘲笑道:“這群xx連xx的情況都搞不清楚,這叫作死!”
“馬克斯!”阿米娜發出厲喝,她看向馬克斯,眼神憤怒:“你被影響了,你得清醒點!”
“切,拜托,我好得……”馬克斯不屑地擺了擺手,他的話卻被宋平打斷。
“夠了!”
宋平背對著他們,他的聲音低沉而悠長,宛如藍鯨在歌唱。
他的身上有黑色的陰影流淌下來,一滴滴垂落的黑影宛如黏稠的海洋,巨大而動態的半透明結構在他身旁浮現,好似獅鬃水母的傘形軀體一樣輕輕拍打著迷霧。
他拔出黑色的刀刃,刺入了自己的喉嚨。
當他拔出刀的一瞬間,海洋怒嘯著,深海的鹹水從刀口處飛瀑般流瀉,發出沉悶的轟隆。
冰冷的海水,絕望地沒過了腳踝。
一具具屍體從死亡中複蘇,它們從水中站起,目光呆滯,身體冰冷,從殘肢斷臂重新變回了人類的樣貌,一具具年輕的屍體呆呆地集合站立,他們身上沒有衣服,藍灰色的皮膚不似人類。
“結束了。”宋平轉過身來,他的脖頸上沒有一絲傷痕,他冷漠地看著這些屍體,歎息道。
“讓我們帶給他們最後的尊嚴。”他看著屍體因為缺乏力量的支撐而再度倒下,身體表麵析出大量的鹽分結晶,像是被一層白霜包裹,顯得靜謐而又安詳。
地麵上,紅色的海水顏色很快變淡,水分蒸發,隻剩下地上一層薄鹽。
隊員們麵麵相覷,所有的紛爭在眼前這番超自然的景象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們收殮遺體,將之葬入了廣場旁邊的土地。
…………
篝火劈啪作響,火苗是蒼白的藍色,火光輕輕地跳動著,隨著風左右搖擺。
火光映照在每個人的臉龐上,投下了舞動的影子,為這沉寂的廣場帶來了一絲生機。
宋平坐在篝火邊,他的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火光在他剛毅的臉上跳躍,映出了他堅定的輪廓,他打破了沉默,聲音平靜卻充滿力量:“你確定,阿米娜?”
阿米娜坐在篝火旁,她的手輕輕觸摸著一枚破碎的吊墜,她的聲音溫和而充滿同情:“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我會記住他們……但,我不想變成他們。”
她抬起頭,用雙手扶住頭盔,輕輕向一旁扭動。
摘下頭盔,第一次,她嗅到了腥鹹的空氣,宛如海洋一般清新,宛如屍體一般腐壞。
“你知道嗎?”她露出懷念的笑容:“我第一次和老師實習,就是解剖一具在海裡溺水的男屍。”
“嗯……”她撇著嘴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就是這個味道,一模一樣。”
“嘔……”張樂樂在一旁吐了,是真的吐了,她抱著一個袋子,像是泄洪一樣噴出胃部內容物。
阿米娜難得地輕笑了一聲,她背對著宋平坐直身子,攏起頭發,露出了白皙的脖頸。
“會不會很難看?”她忽然有些擔心地問道。
“彆搞怪了,你看著許知娜他們接受紋身的,你知道除了現在能夠看見之外,一旦你激活過一次,它就再也不可見了。”宋平拈著一支長針,他蘸取樣本瓶裡近乎透明的墨水,苦笑道。
“來吧來吧,不會痛吧?”阿米娜感受到針尖靠近,她眼睛看不到宋平的動作,隻覺得渾身發涼,汗毛豎直,整個人有節奏地微微顫抖起來。
“張樂樂,把她給我按住。”宋平瞪了一旁幸災樂禍的張樂樂一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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