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轟動一時的畫作,此刻就掛在盧明臥室的牆上。
我驚愕地看著那幅畫,盧明幽幽地望著我。
“它怎麼會在這裡?”
“自然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盧明滿眼溫柔地望著那幅畫。
“陳塵賣給你的?”看著眼前的這幅畫,我滿心憂傷,眼角的淚水淆然而下。
這是陳塵的遺作!
窗外,天光漸漸亮起,淡青色的天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我將那幅畫取了下來,坐在地板上,抱在懷裡,那雪亮的陽光照在那畫中女孩兒的臉頰之上,如此璀璨,如此美麗。
“阿寧……”盧明蹲在我麵前,“你還是放不下他。可他隻會傷害你。你何苦執迷不悟呢?”
我仰頭望他。
對,我何苦執迷不悟?
我一咕嚕爬起來,將那畫扔在牆邊,“我餓了,有吃的沒?”
盧明長鬆了口氣,“等著。”
我蜷坐在沙發上,望著廚房裡手忙腳亂的盧明,發呆。盧明他很好,溫柔善良,詩人氣質。時光倒回五年,我或許會覺得他是個很好的戀人。前提是,這世間沒有那喚作陳煙的少年。
盧明將一盤牛排端了上來,上麵還臥著兩隻煎蛋,幾片青翠的薄荷葉子。
“家裡隻有這個了,將就一下。”他拉開冰箱倒了杯牛奶給我。
“謝謝。”我拿著刀叉,望著那油滋滋的牛排,胃口全無。
“快嘗嘗。”盧明滿臉期待地望著我。
我切了一小塊送進嘴裡,那種腥膻味兒,令我胃中一陣翻滾。我捂著嘴巴衝進衛生間,吐得翻江倒海。
“阿寧!”盧明跟著過來,輕輕地拍著我的後背,遞過一方毛巾。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色煞白,眼角烏青,像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樣。
“萬寧,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心疼!”盧明從身後猛地抱住我,我木然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和他。他一頭亂發,赤紅的雙目。大概一夜未眠,疲倦,絕望,還有憂傷,將他擊垮在我麵前。
我心塞到無力呼吸。
用力推開他。
我要回家,回家,回家就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下了樓,不,我逃下了樓。
高遠的秋陽懸掛在天上,我慢慢在路上走著,太陽拖著我黑色的影子。眼前無數的蒼蠅蛾子亂飛一通,腦袋嗡嗡。就像,就像那青蘿灣的水冰冷刺骨地灌進口中鼻中耳中。我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前路一片迷茫,眼前一片黑暗。我一頭紮進那花壇裡,不省人事。
我對醫院唯一的印象,便是白,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褥,白色的醫生,連哭聲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裹屍布。
三歲的我,被水生嫂抱在懷裡,火急火燎地往醫院趕。
我嗚嗚地哭著,吵著要媽媽。
水生嫂用一隻粗礪的手拭去我臉上清涼的淚水。
“寧寧莫哭,婆婆在住院呢,你一哭你爸爸更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