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煙的大學老師住在距離小院更遠的郊區,那是一個遠離城市喧囂和繁華的地方。正值冬季,寒冷的天氣讓整個郊區顯得格外荒涼。寒風呼嘯著穿過空曠的街道,吹起一片片枯黃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街道兩旁的樹木早已褪去了翠綠的外衣,隻剩下乾枯的樹枝在風中搖曳。遠處蕭瑟的景象讓人感到無儘的淒涼。偶爾有幾隻鳥兒飛過,但它們的叫聲卻被風聲淹沒。
郊區的房屋大多都是低矮的平房,牆壁上剝落的油漆和破舊的窗戶顯示出歲月的痕跡。這裡沒有城市的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隻有一片寂靜和冷清。
陳煙小心地將車開進一條狹小的馬路上,將車停在馬路儘頭的一座紅磚小院前。他抱著那尊佛像,下了車,走到那斑駁的門前,用力地拍門。
過了許久,院門才被打開。一個白發蒼蒼的女人探出一張蒼老的臉,淡黃色粗布格子外套裡麵是一具枯瘦如柴的身體。
“師母。”他抱著那尊佛像,西裝括挺,表情拘謹。
“你來做什麼?”女人冷冷地道,雙目如刀,恨不得把他砍得支離破碎。
我站在不遠處,見他不受待見,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來看看靳老師。”他輕聲道。
“你怎麼還有臉來?!他不想見你,你走吧!”女人憤憤地一把推開他,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陳煙站在門外,踉蹌著,風掠過他的頭發,他滿眼蕭索。
“陳煙!”我跑上前,扶住他。“怎麼啦?”
他搖搖頭,看著手上的禮盒,將那木盒倒立放在門邊石階上。拉著我的手,慢慢走下石階。
“萬寧,陪我走走。”他的臉色煞白,手指冰冷。
我握著他的手,輕輕地撫著他的手背。陳塵去世那日,我在他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那無法掩飾的哀痛,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我靠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慢慢地走在那滿是枯葉的小徑上。我不知道他和老師之間發生了什麼,亦不知道要如何開解他。就這樣緊緊握著他溫涼的手,漫無目的地在這幾乎無人居住的小村莊裡流蕩著。我想,如果他想說,他會告訴我的,如果他不想敞開心扉,我又何必強行扯開他的傷口。
一隻黑色的鳥兒突然扇動翅子飛起來,箭一般地刺向灰冷的天空裡。我嚇了一跳,驚駭地躲進他的懷裡。這個陰鬱的男人終於露出一絲笑顏,他將我緊緊地摟在懷裡,垂著頭,臉埋在我的脖頸。我抱著他,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看著不遠處的枯草叢裡開出一簇紅色的花來。我推開他,跑了過去,摘下那朵鮮紅的花。
我脫下厚重的外套,解下溫暖的羊絨圍巾,扔在他身上,胳膊露在外套,乳白色的開絲米線衫擋不住半縷寒風。
陳煙手上挽著我的衣服,看著我將那枝紅麗碩大的花枝咬在嘴裡。風揚起我的頭發,我站在颯颯的寒風裡,臉凍得通紅。
“請欣賞萬寧小姐為陳煙先生帶來的獨舞,《卡門》!”我取下花枝,報幕,笑得花枝亂顫。將那紅色的花咬在唇齒間,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我忍著寒意跳完那曲《卡門》,風姿綽約,風情萬種。
陳煙放下手機,笑著,“我完全不知道,我們家寧寧舞蹈天分竟如此高超。”他迎了上來,將手上的風衣外套披在我身上,圍巾掛在我的脖子上。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我得意地笑著,將那枝花放在他手裡。穿好衣服,圍好圍巾。挽著他的手,慢慢地走著。“好冷啊!我們回家好不好?”我把手塞進他衣服裡麵,感受著他的體溫。
“好,回家!”他把我飛揚的頭發拂至耳後,深情地看著我的眼睛。
陳煙挽著我的手,手上拿著那枝花,走到車前。他望著那四合小院,許久,才歎息著開了車門。我上了車,車裡冰冷。我搓著手,陳煙發動汽車。
“中午我們吃火鍋好不好?”他揚眉笑著,臉色蒼白。車緩緩駛出了村莊。
“好啊,我快凍死了。”我將凍得發麻的手擱在嘴邊嗬著熱氣。
手機響起,我拿起手機接了電話,“田大美女,有何指教?”
“沒啥大事,我就關心一下,紅燈區那稿子你寫得咋樣啦?過兩天就截稿了。”那女人的聲音清脆地傳來。
我一激靈,要不是安全帶扣著,早就跳了起來。完蛋,我完全把那篇稿子拋諸腦後。一個字也沒寫。
“你彆告訴我,你一個字也沒寫啊!”田珊珊尖叫著,“你在家對吧!我今天得閒,要不我們討論一下。”
“我不在家……”我支吾著,看了陳煙一眼。
“叫你同事過來,不是吃火鍋嘛,多一個人,更熱鬨。”陳煙溫和地道,笑著。
“不好吧!”我捂著手機,輕聲嘀咕著。
“隨你。”陳煙搖頭,笑得無奈。
“你在哪裡瀟灑啊?周五開了例會了,你也沒來,你知道嗎?夏總不擔任我們主編了,換了個大帥哥,好帥好帥啊!”我能想象此刻田珊珊那春心蕩漾的花癡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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