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霄山這片清幽之地，古木參天，雲霧繚繞，靜謐中唯有悠悠鐘聲與誦經呢喃不時傳來。聶博已在此處潛心修煉了些時日，往昔那周身縈繞的濃烈魔性，如今像是被山間澄澈靈氣與佛法梵音層層洗滌，褪去大半，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著祥和乖順之感，往昔那乖張暴戾之氣，仿若隻是一場久遠的幻夢。
每日清晨，天邊第一縷微光還未完全刺破夜幕，聶博便起身，簡單洗漱後，身著粗布僧袍，手持掃帚，開始清掃寺院蜿蜒小徑。起初，他不過是機械般揮動掃帚，滿心雜念，塵土飛揚間，思緒常飄回往昔殺伐江湖。那時的他，為求魔道至高功法，雙手染滿鮮血，在正邪兩道的追殺下惶惶不可終日，直至被靈霄山住持所擒，囚於這佛門淨地，方才有了轉機。
但近來，隨著修行日深，他心境愈發澄澈。一日，正當他清掃山門前那片寬闊石台時，體內仙力竟不自覺隨心意流轉，湧向手中掃帚。隻見掃帚輕顫，所過之處，飛揚塵土不再肆意飄散，而是緩緩聚攏、堆疊，竟勾勒出一幅靈動畫麵——高山巍峨聳立，雲霧繾綣其間，山腳下溪水潺潺，溪邊有位垂釣老者，蓑衣鬥笠，怡然自得。正巧幾位小僧路過，瞧見這神奇一幕，驚得瞪大雙眼，手中木魚都差點掉落，忙圍聚過來，嘰嘰喳喳討論不停。
“聶博師兄，這……這是如何做到的？”一位圓臉小僧滿臉驚歎，眼中滿是崇拜。
聶博收了仙力，掃帚歸位，臉上泛起一抹羞赧，輕聲道：“不過是近日修行時偶有所悟，以仙力控塵，隨心而成畫罷了，雕蟲小技，莫要誇讚。”話雖如此，可小僧們哪肯罷休，此後每日清掃時分，總有一群小僧候在一旁，靜靜觀摩聶博掃塵，時不時效仿，卻隻能揚起陣陣塵土，引得眾人哄笑。
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入住持耳中。住持身披金紅袈裟，手持禪杖，步履沉穩走來，目光落在聶博身上，滿是審視與期許。聶博瞧見住持，忙恭敬行禮，垂首而立。住持凝視那片石台許久，方開口：“聶博，你入寺以來，潛心誦經、勞作、自省，魔性漸消，又悟得這般巧技，可見佛心已生。寺中藏經閣三樓，藏有幾部高深佛法經典，往昔你魔性未除，不宜觸碰；如今，你既有向佛之心、精進之能，可允你前去研習，望莫要辜負這份機緣。”
聶博聞言，心中一震，眼眶瞬間泛紅，跪地叩首，聲線微顫：“住持慈悲！弟子定當傾儘心力，鑽研佛法，洗儘前塵罪孽。”自此，聶博一頭紮進藏經閣三樓。室內光線昏暗，唯有幾盞燭火搖曳，檀香嫋嫋。他端坐於蒲團上，麵前攤開古樸經書，梵文晦澀，法理深奧，可他毫不退縮。每遇不解之處，便起身踱步沉思，或是請教寺中高僧。
修行並非坦途，一次禪定冥想時，聶博心魔忽現。往昔仇家猙獰麵容在眼前閃現，聲聲咒罵、淒厲慘叫不絕於耳，誘他重拾魔道功法，重出江湖快意恩仇。聶博冷汗淋漓，身軀顫抖，雙手死死揪住僧袍，指甲深陷掌心。就在即將沉淪之際，他猛地睜眼，口中念起近日研習的清心咒，眼眸漸亮，心魔消散。
自住持允諾聶博研習藏經閣三樓的高深佛法後，聶博滿心敬畏與期待，踏入那扇塵封已久、平日裡唯有高僧方可涉足的門扉。三樓內，光線幽微，檀香馥鬱，古樸厚重的氣息撲麵而來。一排排書架上，擺滿了曆經歲月摩挲、書頁泛黃的典籍，仿若靜靜沉睡的智者，懷揣著無儘禪機。
聶博初捧起那部《摩訶衍經》，梵文密密麻麻，仿若神秘符號交織成的迷障。他目不轉睛，逐字拚讀，唇齒輕動間，字音在靜謐閣內低回。可晦澀文意似頑皮雲霧，剛一觸碰便消散無形，難以捕捉真意。但聶博不餒，白日就坐在窗邊光亮處，反複誦讀、琢磨，遇生字便查閱寺中珍藏詞典；夜晚燃一盞燭火，在跳動光影裡，閉眼回想日間所學，試圖於腦海勾勒法理輪廓。
禪定，是修行關鍵。聶博雙腿盤坐於蒲團，雙手結印，腰背挺直如鬆。起初，雜念似脫韁野馬，肆意狂奔。往昔江湖恩怨、刀光劍影紛至遝來，仇家怒目、摯友背叛場景交替閃現，攪得他心神難寧。冷汗滲出額頭，呼吸急促紊亂，可他咬牙堅持，依著平日裡基礎佛法所悟，凝心默念“南無阿彌陀佛”，借佛號聲驅雜念。漸漸，心境如湖麵泛起幾圈漣漪後重歸平靜，澄澈空靈，能覺絲絲靈氣透體，滋養身心。
修行路上，磨難接踵。一日，聶博鑽研“緣起性空”章節時，心生執念。他苦思不解，為何世間諸般美好，親情溫暖、摯友相伴，到頭皆是“空”？若皆為空，修行意義何在？心魔乘虛而入，黑暗中幻化成他心魔模樣，周身散發濃烈魔息，在耳邊低語蠱惑：“放下這虛無佛法，重歸魔道，力量、快意觸手可及，何苦囚於這清冷佛門？”聶博身形搖晃，麵色慘白，雙手抱頭，滿臉痛苦。
生死攸關之際，寺內悠悠鐘聲傳來，仿若一道利刃，劃破心魔營造的黑暗。聶博猛然睜眼，眼底閃過堅毅光芒，強撐起身，跌跌撞撞走向窗邊經書。他顫抖著手翻開曾被忽視的注解，逐句研讀、參悟，直至破曉時分，恍然大悟。原來“空”非虛無，而是超脫物象束縛，洞悉本質後心懷豁達，當下釋然，心魔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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