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就在小石頭他們擊掌相慶的時候,隔壁的包廂卻是一片哀嚎。老董的皮夾克被沒收了十件,是十件啊,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有人攛掇他去找海關,用彆的東西贖回來,可是他又不會俄語。老董想到了方永智。於是他來到小石頭的包廂,恰巧方永智也在。
“方老師,不好意思,勞您大駕,看看能不能幫我找海關把皮夾克贖回來。”
“董大哥,你不是有俄國綠卡嗎,而且夫人還是俄國人,你自己去說肯定比我強。”
“實不相瞞,我根本不會說俄語。”
老董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說老董,你那如花似玉的俄國老婆算是白娶了嗎,難道你倆在床上恩愛,天天說中文不成?”
在餐廳裡飽受嘲諷的鄭總趁機揶揄老董,報一箭之仇。
“是啊,董哥,我懷疑你倆到底是不是真夫妻。就我這樣一個對語言一竅不通的人都學會了好幾句俄國話呢。鴨姐bia溜不溜(我愛你),死鍋裡哥死對頭(多少錢?),哈拉少(好的),這不挺簡單的嘛。”
大辣椒也加進來,一起擠兌老董。
“我老了,哪能和你們年輕人比,對吧,方老師。”
老董並不在意大家擠兌自己,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老董想給海關人員塞幾條萬寶路香煙,再加一些美元,這是中國人在俄羅斯做生意慣用的招數。方永智非常鄙視這種做法,這樣做的後果就是把俄國執法機關貪婪的胃口越喂越大,最後導致很多正常的手續也會變成非正常,不打錢不送好處,人家就不給你辦事。可是,大環境如此,方永智也不能置身事外。
方永智帶著老董去找海關,乖乖把禮物送上,海關人員也不客氣,全部笑納,老董順利拿回了被沒收的十件皮夾克。
從海關出來,老董就像喝了一瓶二鍋頭一樣,高興得快要醉了。失而複得,這是人生中最美好最難忘的事情。回到包廂,老董找了好多天津特產,有天津麻花,耳朵眼炸糕等等,用塑料袋打成包,硬要塞給方永智,看到方永智不要,他乾脆就直接扔給了小石頭。老董是個爽快人,快意恩仇全都掛在臉上,不藏著不掖著,活脫脫一耿直boy。此刻的老董對方永智已不僅僅是信任和佩服,而是膜拜。崇拜往往是一個人生活態度的改變,在兩個人中有一個人無條件信任另一方,從而讓兩個人的相處來得更和諧,更有彈性。老董不再是幾個小時之前的那個痞子,而是一個心地善良、性格溫順寬厚的成熟男人。麵對方永智,老董道出了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多年前,老董還是天津一家運輸公司的普通貨車司機,名叫董剛,左右鄰舍親切地叫他剛子。剛子每天開著一輛二十噸漢陽半掛拖車,去當地一家軋鋼廠拉鋼材,再運到天津港貨運碼頭。每月的工資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塊左右,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前二十天基本夠花,但是一到月底就手頭發緊,所以,司機們每次到廠區就四處踅摸,看能不能找到廢舊鋼塊,搬到駕駛樓,等出了鋼廠,到廢品收購站一賣,賺個十塊八塊的,中午飯錢也就有著落了。這事在幾百名拉貨的卡車司機中是公開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宣,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
不過,這畢竟屬於非法,一不小心就有人會成為倒黴蛋。
一天快要下班時,剛子開車進了軋鋼廠,叮囑跟車的裝卸工看車,然後自己下車去廠裡轉悠,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塊鋼坯。轉了一圈連個鋼坯的影子都沒看到,正要轉身離開,突然腳下被絆了一下,是一塊凸起,他用腳踢了踢,竟是鋼錠。剛子趕緊貓腰,二話不說搬起來就扔進了駕駛室。
貨裝完了,剛子發動汽車開到大門口,奇怪的是被警衛室給攔了下來。剛子瞄了一眼黑呼呼的警衛室,發現裡麵有幾個人一邊用手指著他,一邊嘀咕著什麼,他突然意識到,剛才搬鋼坯時可能被人發現了。
剛子猜得沒錯,他被請下車。警衛室值班的人從車裡搬出那塊五十多斤重的鋼坯。過了四十分鐘,剛子所在運輸公司的保衛科和車隊安全科派來兩個人,讓他在一份承認自己盜竊事實的書麵文字上簽了名,然後把他帶回廠裡。
事發後剛子的同事一直替他鳴不平,有的說他點背,有的責怪他當時為什麼不四處看好再搬,總之說歸說,大家總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太丟人的事,沒啥大驚小怪的。當天剛子洗了澡就下班回家了,心想大不了這月獎金不要了,有什麼呀。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調度員讓剛子去一趟保衛科,剛子心裡那個恨啊,腦子裡有一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這點事兒還沒完沒了了。
推開三樓拐角的保衛科辦公室的破門,剛子看見科長和生產廠長在裡麵正襟危坐。他心裡咯噔了一下。
“科長你找我呀?”
科長往前欠了欠身。
“是啊進來吧。”
往下先是苦口婆心的幫助教育,然後是正氣凜然地高聲斥責,最後廠長說道:“你這事,廠辦、車隊和保衛科集體商量了一下,給你兩條路,一是你主動辭職,二是廠內除名。”
這可真是晴天霹靂!剛子萬萬沒想到,為了一塊小小鋼坯竟然斷送了自己全民所有製職工的鐵飯碗。在考慮了幾天之後剛子最終向廠辦遞交了辭職申請,正式結束了八年的工廠生涯。
喜歡闖蕩俄羅斯請大家收藏:闖蕩俄羅斯天悅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