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了鮮活之氣的朽不枯,在血河邊沿,望著老酒館敞開的門。
她的眼裡,泛起了水光。
無數落葉小人,好奇又驚訝地看著楚月。
先前的討厭一掃而空,隻剩下了無儘的喜歡。
它們翩躚在楚月的身旁,歡喜雀躍,手舞足蹈。
楚月眼睫染著冰霜,與朽不枯相識一笑。
這十年孤獨一炷香。
她重複著和朽不枯一樣的掃地動作。
她為仙人冰雕清掃著秩序道場留下的塵埃。
所謂參悟和得道,無他,唯十年堅守如一,不負初衷罷了。
“葉帝。”
朽不枯聲線發顫。
楚月在漫天飄揚的落葉之中往前走去,停在了朽不枯的麵前。
她沉吟了少頃,還是決定作揖頷首:
“徒兒葉楚月,見過師父。”
朽不枯愣住。
旁側的落葉之人同樣怔了怔。
葉楚月不認新師,背負著雲太師的夙願和信仰踏修行之路。
關乎此事,朽不枯是知曉的,她打心底裡的喜歡這個孩子,把她畢生心血都留在了老酒館,哪怕楚月沒有悟性,也能得到她燃儘生命留下的落葉劍法,她卻不求師父之名,隻盼望正宗的落葉劍法能得到傳承。
故而,她尊重葉楚月的想法,不強迫,不逼著,隻完成自己的使命,如這些年裡,始終如一守著老酒館那樣。
“這把秩序之劍,應當是師父的。”
楚月淺笑,“師父守著老酒館,固執不讓仙人消弭於世間,為此,消耗自己肉身和精元,任由時間流逝如刀似劍割裂你的臟腑,攫取你的骨血。”
她在酒館拜見仙人,得到了秩序之劍,也能知曉老酒館的過往。
老酒館是朽不枯肉身若化。
每一位仙人,都在吞噬她。
賴以她而生存。
早在九萬年前,她就得到了秩序之劍,結合落葉劍法,定能恢複到巔峰,甚至是更高。
但她不願!她拒絕秩序之劍,就為了留在此地,偏執地守著這些不該枉死,為正道而將魂飛魄散的仙人。
多年過去了。
朽不枯的身體,也快消失了。
她想在臨終前,把落葉劍法留給楚月。
朽不枯清楚,有朝一日,葉楚月必能登天梯,來無間地獄,走到老酒館裡,得到她的劍法和這把秩序之劍。
等到那時,她和秩序仙人,都已不複存在,就是為了……傳承!
有了新的傳承,作為先人和前輩的他們就甘願把肉身埋進泥土裡,任由惡靈踐踏。
朽不枯的心思被楚月明白,熱淚縱橫於眼眶,“老身,怎能做你的師父呢,老身已無法見光,已不是當年的落葉劍仙,無法帶給你風光,無法助你……”
“若家師雲鬣知曉,晚輩有了新的師父,還是曾經的劍仙,無間地獄下的守望者,他定會為我感到高興。”
若師父還活著,能與劍仙平起平坐,共教一徒,這送往神玄學院的信啊,不知得堆積成多少座山了,那驕傲得意的笑容模樣,楚月至今還曆曆在目,唇角不由跟著勾起。
“師父。”
楚月說道:“老酒館內,我留下了部分神農之力,你和秩序仙人們都不會有事。”
她在酒館的第八年,方才發覺朽不枯或有危險。
於是,她將三分之一的神農力本體留在了老酒館。
朽不枯眸光微顫,怔怔地望著老酒館。
她搖搖頭,“不可,神農之力你收回,長路漫漫,你豈能把重要之物留在此地,留在我這糟老婆子的身上?我此身臟腑內力早已腐朽,骨髓內都進了惡靈,豈不是浪費?”
“儲在師父身上,不叫浪費。師父值得。”
楚月定定地看著朽不枯,“師父若覺得為仙人守夜九萬年是值得的,那我為您,也是值得。”
朽不枯張了張發顫的嘴,卻是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