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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城曆史久遠,盤踞在這裡的豪門世家無數,勢力錯綜複雜,向來是其他人不敢也無法踏足的圈子,因為淮圈上流社會和普通人之間門有一層厚厚的壁壘,削尖了腦袋要擠進來的人下場無外乎都和方家一樣。
方家是靠房地產起家,十五年前方榮山還隻是個開發樓盤的小老板,後來乘了淮城西區大開發的東風才迅速發展壯大成立了方氏,西區的地皮寸土寸金,方榮山運氣好,靠著這股風沒幾年就身家百億。
但方家在淮圈裡終究是個格格不入的暴發戶,因為方家沒有底蘊,百年前在淮城數不上號的家族百年後在淮城依然排上不名,淮圈說到底就是個排外的大染缸,方家看似擠進去了,其實離最核心的權力體係還有十萬八千裡。
和錢打交道的事情方家能說上兩句話,而一旦涉及權力的糾紛纏鬥,方家就淪為了提鞋都不配的墊腳石,那些李家嶽家白家的關係遠不止明麵上的生意來往,他們還有家族聯姻,那才是上流社會真正扯不斷的紐帶。
李家的繼承人娶了嶽家的小千金,嶽家的大少爺和白家的小孫子結了婚,更甚在這之前,白家的某位長輩和李家分家的哪位叔叔就是夫妻,很多看似沒有聯係的家族其實背後都扯滿了密密麻麻的繩子,這些繩子纏繞著淮城的每一個豪門,唯獨沒有方家。
方家在這之間門就像是一個孤立無援沒有拉環的木頭樁子,哪怕是實力比不上方家的家族,在聯姻方麵都不會考慮方家,方家在淮城落了地,但卻很難紮下根,沒有聯姻關係支撐,方家永遠是根基不穩的浮萍。
所以一旦方家得罪了誰,就會立即變成眾矢之的,沒人會因為和方家生意上有聯係就站在他的陣營,他們隻會迅速劃清和方家的關係,然後將他毫不留情的推出去。
牆倒眾人推的原因可能是,這堵牆其實從來沒有在淮圈這座牢籠裡發揮過作用,它一直徘徊在外圍,當它有倒下的風險時,結局可想而知。
幾乎是摧枯拉朽一般,方家在淮城被迅速連根拔起,戎家那位出手,方家毫無反抗之力,中海灣的項目被收購,方氏破產,方家的產業有的被鏟出淮城,有的被戎家接手。
一夜之間門,方家十幾年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淮圈是一座有九百九十九級台階的山,方榮山已經爬過了山腰,正在向山頂進軍,好容易窺見了山頂的邊緣,剛要伸手,就被盤踞在頂端的勢力毫不留情的踹了下去。
方氏沒了,方榮山跌至穀底。
白城離淮城很遠,這裡偏僻落後,治安也不是特彆好,上麵沒有幾個大人物坐鎮,為數不多的幾塊肥肉都被各路野狗搶食了。
市中心有一家倒閉的夜總會,老板卷錢跑路半年,三個月前才被人買下來重新開張,據說新老板是個離了婚的單身女人,經常在前台坐著,好多人都見過。
那個女人也不知道是有什麼手段和魔力,本來這地方一副沒救了的晦氣樣子,誰見誰躲,沒想到被她接手以後,生意居然逐漸好了起來,尤其是晚上,奢華熱鬨紙醉金迷,一整晚的顧客都絡繹不絕。
晚上八點,夜總會大廳的前台,除了一個接待的年輕男孩,後麵的沙發上還靠坐著一個身穿長裙的女人。
她指間門夾著一根煙,看著門口的侍應生接待著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是熟人,看到她還會熱絡的聊上兩句,有的是第一次來,張望著周圍的環境被帶入裡麵。
女人臉上一直掛著笑容,抬手抽了口煙,正在她眯著眼睛吐煙圈的時候,門外進來一個男人,他拒絕了侍應生的指引,直直朝著前台過來。
他問道“聽說你們這後廚會做王八湯”
女人臉色的笑容一頓,視線在他身上打量片刻。
“是,我們這有個好廚子。”
男人“我想見見這個廚子。”
“我們這廚子不隨便見人,你有事”
“水庫泄洪了,抓著幾隻好貨。”
女人站了起來,把煙放進嘴裡,她笑眯眯的和過來的一個老顧客打了招呼,然後走到了男人身邊,聲音壓得極低。
“跟我來吧。”
男人被一路帶上了四樓的某個包房。
大廳依舊熱鬨,沒人注意到這裡說了什麼,又即將進行什麼交易。
夜總會四樓和下麵幾層不太一樣,這裡並沒有震耳欲聾的吵鬨和音樂聲,幾個包房都安安靜靜的,像是從來沒人來過。
最裡麵的角落裡有一個寬敞的房間門,特意裝修成了臥室的樣子,奢華又舒適。
此時柔軟潔白的大床上正躺著兩個人,男人腰部搭著被子靠在床頭,沒了眼鏡遮擋的眼眸笑意不再,情緒直白而難掩。他有些厭煩。
但語氣依然是含笑的,他說“白城是個好地方,山高皇帝遠的,縱然戎縝手伸得再長,也管不到這邊來。”
懷裡的男孩聞言輕哼了聲,似是有些不屑“誰要一直躲躲藏藏的,等方氏翻了身,總還要回淮城的。”
秦琮垂眸掃了男孩一眼,他倚在自己懷裡,渾身上下都是青紫的掐痕,卻沒什麼所謂,手指還在不斷的在他胸口點來點去。
注意到他的視線,方閔抬了頭,迎上去吻了他一下。
“反正總有辦法的,就算回不了淮城,也不是沒有後路,隻要有錢,什麼都好說。”
秦琮笑了下,意味深長的說道“確實,總有辦法。”
“不過還是要感謝您的,秦先生。”方閔拖著酸痛的身體往上靠了靠,他趴在秦琮肩頭,揚著漂亮的眉眼笑道“這些生意有了保障,方家也就有了底氣,還能看戎縝和戎家人狗咬狗”
“我聽說戎家那個大哥當年好像是私生子直接登堂入室,把人家正牌夫人氣死了才成了大少爺。”方閔眯了眯眼睛“正好,就當我們替那個夫人出口氣了,也不算壞事吧。”
秦琮“你倒是挺正義的,拿人當替死鬼還先給人網羅個罪名。”他手指輕撫著方閔的眉眼“說不定哪天老夫人就親自托夢感謝你呢。”
方閔眨眼“您彆嚇我,我最怕這種東西了。”
“是嗎膽子這麼小啊”秦琮笑著掐了下他的臉“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以後需要你膽子大的事情多了去了。”
方閔“這不是還有您在嗎秦先生,您以為我為什麼敢啊,要不是您撐腰,我早就跑路了。”
秦琮捏住他的下巴,輕輕吻了一下“你說得對,有我給你撐腰,所以,膽子再大一些。”“您撐腰得拿出撐腰的誠意來啊。”
秦琮表情頓了一下,垂眸看向他。
方閔勾住他的脖子“最起碼,上床的時候就不要喊江寄厘的名字了吧,不然我會以為您這是在給他撐腰。”
秦琮笑了起來。
語速緩慢卻清晰“好啊。”
方閔吻了上去,極為動情的樣子。
他知道秦琮以前也有床伴,但隔一段時間門就會換一個,隻有他,隻有他是陪在秦琮身邊最久的一個人。這讓方閔很驕傲,他想,方家破落了又怎麼樣,反正他還有靠山。隻要他想,他還可以有無數的靠山。
方閔閉著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裡,所以他沒有看到秦琮眼底嘲諷的冷意,也完全忘了秦琮在床上的時候向來隻拿他當個發泄的東西,從來都不手軟。
秦琮掐著他的脖子,第一次沒有叫那個名字,他低沉而緩慢的說道“方閔,膽子再大一點,我會更喜歡你。”
方閔“更喜歡我和江寄厘比呢”
秦琮俯身笑道“隻要你敢。”剩下的話他沒說,方閔就已經滿口答應了“那您拭目以待。”
秦琮也愛憐的吻著他。
心裡卻想,真是個蠢到極點的小賤貨。
此時,在方閔不知道的另一邊,淮城南區某家規模不小的夜總會也在進行著某項交易。
突然進入淮城的這批煙引起了很多有心人的注意,暴利的苗頭冒了芽便再難控製,無數眼紅的人開始鋌而走險,完全忘記了五年前這裡的前車之鑒。
原本隻在白城夜總會之間門低調流通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又在淮城鬨了起來。
夜色深沉而靜謐,無人窺見的地方正緩緩流淌著噬人的危機。
戎宅。
戎縝正坐在書房的靠椅上,麵前的桌上放著好幾個盒子,每一個盒子裡麵都躺著一條款式不同的星星手鏈,鑽石細碎的光芒在上麵閃爍,昂貴的材質和精巧的設計被完美的融合在每一處細節上。
他交疊著雙腿,垂眸靜靜的看著。
男人一言不發,看不出來在想什麼,以往這個時候書房裡都不會有人打擾他,但這次卻不同,程嚴站在旁邊,一直在彙報事情。
書房內的氣氛十分壓抑,半個小時前戎縝就是這個狀態,半個小時後他依然沒顯露出什麼情緒。
“這批煙在南區鬨得蹊蹺又突兀,反而不像五年前那次有跡可循,先生,牽頭的人不在淮城,南區也沒有第二個孟四和劉長明,但是”
戎縝手指輕輕撫上了最中間門的一條手鏈,他聲音淡淡的嗯了一聲,示意他說下去。
“有人在裡麵攪渾水,這批煙大概率是故意弄進淮城引人耳目,好讓我們注意到背後的方家,先生,是”
戎縝慢悠悠剪了根雪茄,點燃後夾到指間門。
“程嚴。”他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你覺得這三條鏈子哪條更適合夫人一些”
程嚴遲疑了一下,有些摸不準戎縝的意思,但還是認真回道“藍寶石更襯夫人的膚色。”
戎縝修長的手指撥弄了一下中間門那一條鏈子,上麵鑲嵌著許多星星狀的淡藍色寶石。
他沒再說什麼,隻哢噠一聲把盒子蓋上。
程嚴噤聲片刻,剛想繼續彙報那件事,就見戎縝站了起來。
他說“回老宅。”
程嚴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他知道這些話沒必要再說明白了,因為他沒來得及說出來的那個名字就是戎樺,先生早已經心裡有數了。
南區這次出事太過刻意,從那批煙進到淮城再到泛濫前後不過兩天,源頭很好查,就在白城,所有線索都指向了沉寂了很久的方家,先生可以在第一時間門就把方家端掉,但並沒有。
因為方家早已經是案板上的魚肉,先生動動手指就可以讓他們再無翻身的可能,重要的是方家這條魚餌後麵的大魚,不,不對,對先生來說,那些背後自以為是的操盤手還不配叫大魚,不過是些不自量力的垃圾。
先生有無數的辦法收拾這些人,今天隻是見血的第一步。
黑色的勞斯萊斯駛入老宅的停車坪,院內燈火通明,這是戎縝第一次在晚上回這裡,門口的人心裡驚了一下,忙迎了上去。
程嚴已經拉開車門,男人長腿跨下,徑直走進老宅。
除了程嚴還有兩個人跟在戎縝身後,迎來的人那句“先生”都沒來得及叫出口,他看著眼前的狀況,直覺不妙,額頭沁出了冷汗,趕緊跟了上去。
後院有狗叫聲響起,吵得此起彼伏。
程嚴上前推開老宅的門,然後恭敬的站到一邊。
餐桌前坐著不少長輩和晚輩,戎老太太在主位上,下麵依次坐著一些叔叔舅舅,戎樺坐在另一邊,他身旁挨著的是戎謹,右手邊是他的幾個孩子,其中最大的已經十六歲了,前幾年才認回來,這會正在埋頭剝蝦。
戎老太太自己憋悶,經常會有戎家的人回來小住陪她,所以老宅並不算冷清。
戎樺看到門口的人,臉上的表情瞬間門僵住了,戎謹更是嚇得直接站了起來。
戎老太太皺了皺眉,出聲說道“阿縝,這麼晚了”
戎縝一句話都沒說,客廳有一個檀木透雕八仙椅,是整個老宅的主位,以前是戎老先生坐的地方,戎縝眼眸垂著,臉色陰沉的坐了上去。
他說“把他給我拖過來。”
跟著戎縝進來的兩個人會意,完全無視周圍的其他人還有戎樺殘了的那條腿,直接把他從上麵拽了下來。
戎樺被扯著頭發,跌跌撞撞的當著眾人的麵跪倒在了八仙椅前。
他心頭狂跳,顫著手道“戎先生”
“我記得我警告過你。”
戎縝嗓音不高,但客廳內死寂的沉默還是讓這句話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內。
“我說的話不管用嗎”他交疊著腿,慢條斯理的垂眸蹭了下手指。
“不是的,戎先生。”戎樺知道這件事不能瞞,他一五一十的趕緊全盤托出,他語氣又急又快“是方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方家牽的頭,他們的據點在白城”
戎縝突然起身,朝著他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腳。
那些話戛然而止,戎樺瞬間門朝後飛了好幾米。
這一下不僅戎樺嚇死了,戎謹也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圍的那些叔叔舅舅更是人人自危,沒一個人敢出聲阻止。
“所以你就把那批煙弄到了南區,想借我的手除掉方家”
戎縝冷漠的垂著眼,語氣平淡的沒有任何起伏,程嚴卻知道戎縝現在正處於暴怒的邊緣。
因為先生生平最討厭不聽話的東西,遑論這個敢利用先生的垃圾。
戎縝叫了聲“程嚴。”
他什麼都沒說,程嚴卻明白他的意思,程嚴行動很精乾,他轉身對著戎老太太點了下頭,請示一般叫了一聲“老太太。”
然而說是請示,他卻並沒有等老太太回應什麼,直接就走到了裡麵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上麵的台子上放著戎老先生生前用的那根紅木龍頭拐杖。
程嚴取了下來走出去站在了戎縝身邊。
地上的戎謹看到這一幕都快尿出來了,他還記得上次他二哥在老宅拿出這根拐杖的情形,龍頭上麵沾的血夠他做好幾年的噩夢了。
和戎謹一樣,其他的叔叔舅舅們也心裡驚駭,全都恨不得自己今天沒來過這裡,要不就是把自己戳瞎戳聾,免得看見眼前的情形。
戎縝走了過去,一腳踩上了戎樺的側臉。
“方家我當然會收拾,但是比起苟延殘喘的他們,我更恨你這種不長眼的廢物。”
堅硬的皮鞋底在戎樺臉上碾壓,他感覺自己臉頰的骨頭都要被踩裂了,喘著粗氣一直哆嗦。
戎縝抬了下手,程嚴就把拐杖遞進了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