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顏城洛府,花園涼亭裡,洛川和老車夫對坐飲茶。
茶杯之中水汽蒸騰,洛川的思緒卻有些遠,等到涼亭外傳來女子的笑聲才忽的回神,扭頭去看,隻見殷花語掩嘴輕笑,思齊卻笑得大開大合,不由得也就有了些好心情笑問道,“聊什麼這麼開心?”
思齊笑了一陣後才走進亭子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剛想要說話,又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笑著差點把茶水都噴出來。
殷花語見狀走到思齊身邊,有些嗔怪的拍打了一下她的胳膊。
思齊回頭看了她一眼道,“不說不說,我不說的。”
洛川笑著搖了搖頭也沒有追問,而是扭頭看向老車夫,“江伯,你說我們是等西固關的人來了一起走,還是先一步往甘原去?”
“既然已經在這裡見過了他,那便不急著去甘原,他既回去,甘原就不會出什麼問題,”老車夫看起來對趙無忌信心十足,“以他的性子,恐怕早就忍不住想對甘原一眾權貴小城動手腳了。”
洛川不置可否,“趙家本身不就是甘原權貴家族裡聲威最隆的幾個巨頭之一嘛,你說趙叔叔舍不舍得讓趙家也出點血?”
“既要沙場流血,又要家族流血,你也不能可著一家來不是?”老車夫斜了洛川一眼。
洛川哈哈笑道,“我曾聽過一個笑話,說一個農婦偷主人家的羊毛,但卻隻會可著一隻羊薅,沒幾天就把那隻羊薅得光不溜秋,被主人家發現了一頓好打,可我不是那農婦,整個甘原權貴加起來也算不得半個主人家,我還真想看看趙家舍得從自己身上薅下來多少羊毛給我,否則,後麵的好處我怕他們拿不動啊......”
老車夫看了眼洛川,沒再說什麼。
洛川卻反過頭來盯著老車夫玩笑道,“江伯,大好的機會,你們羅家是不是也帶頭多薅點出來?”
老車夫撇了撇嘴哼了一聲道,“羅家是羅家,我是我,我這種早就被打出家門的不肖子孫哪裡有本事讓羅家薅什麼羊毛出來,更不必說那些晚輩......兒孫自有兒孫福,讓他們由著本心去吧,我從來不信什麼長輩蔭澤,那種東西能頂什麼用?”
“還是能頂很多用的,江伯,等我到了甘原,羅家人隻要不傻,就都會湊上來與你這個長輩多親近,”洛川對人情世故看得很透,隻是說得多了也就沒什麼意思,他扭頭看向始終站在亭子一角全身籠罩在黑色鬥篷之下的神秘人道,“來坐嘛,喝杯茶水,”說完又衝殷花語也招了招手,“都坐啊。”
殷花語微微一福,然後邁著小碎步就坐到了思齊身邊。
神秘人則似乎有些猶豫,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的坐到洛川身邊的空位上,卻也沒有喝茶,一動不動的,好像一座石雕。
“花語,你弟弟殷萬春那邊怎麼樣了?”洛川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挺順利的,”殷花語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河內郡那頭畢竟占了便宜,所以巴不得我們趕緊走,上趕著就將糧食財物送了過來,有錢有糧又有縣丞大人出麵支持,殷家要是還不能在蒼顏站穩腳跟,那就實在說不過去了,”她語氣輕快心情頗佳,“除此之外,除了距離遠些的安陵郡,離郡和永昌郡大部分殷家鋪子的掌櫃都陸續來到蒼顏見了我,這些掌櫃多數還是與我娘親有些情分的,當初山高路遠他們能跑到這邊來替殷家守著鋪子,如今萬春來了他們又能這樣扶持,已經是極其難得。”
“也就是說,還有一些鋪子的掌櫃沒有來,”洛川問道。
殷花語點了點頭也沒有半點隱瞞的意思,“數量不多,也都可以理解,畢竟舍了三富郡的耕地和資產,說是帶出來半個殷家,實際上在很多人看來自然是算不得半數的。”
“你列一個單子給我,我可以找人替你去見見那些鋪子的掌櫃,保證從此以後他們不敢有半點異心,”洛川一邊喝著茶一邊無所謂的說著話,“但我要你從殷家的買賣裡脫身出來,殷萬春不小了,該讓他承擔的事情就要讓他承擔,當初你帶他來見我,我跟他說他的殷家過得好你便有了一片天,但你我都很清楚那是戲言,隻要你在我的府上過得好了,他和殷家就隻會更好,你能理解這一點並且把府上的事情打理的很好,我很滿意,但這還不夠,我可以給你一個更大的舞台,那可能是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男人都很難給你的東西。”
殷花語緩緩起身,拜倒在洛川身側,然後低著頭道,“花語來離郡之前,廣郡公子雲百樓......曾找過我......!”
“哦?”洛川沒有表露出絲毫的詫異神色,隻是淡淡的道,“他說什麼?”
“他說若我殷家可以在蒼顏站穩腳跟,則未來他可以讓殷家複興於廣郡錦城,”殷花語沒有抬頭。
洛川笑笑,“原來是張空頭支票,我這位便宜兄長還真是小氣,不過倒也難怪,畢竟一個蒼顏縣守也不值得更大的手筆了,”他扭頭俯視美麗少女的後背,聲音依舊平靜,“你可知道,無論你說的是真是假,此時此刻說出來,都要讓我對你的信任落至冰點。”
“知道,”殷花語仍舊隻是跪著,“可若不說,公子對花語越是重用,花語和整個殷家未來可能的結局就越是淒涼......”
洛川一邊盯著少女,一邊沉思,氣氛一時間變得凝重,“他還說了什麼?”
殷花語不假思索的道,“他說蒼顏是個好地方,說我一個女人敢在這種時候帶著半個殷家遷往離郡是很不容易的,還說河內郡殷家旁支的那些人,早晚還會有求到我門下的時候,其它的還有些家長裡短諸如萬春是否與誰家訂過親和我是否許過人家之類。”
洛川認真的聽著,等到殷花語全部說完又問了些更加細節的對話,才停下喝了口茶,“花語,信任是件很難的事情,但我仍願意在你身上一賭,因為若是錯過此時,恐怕你以後做得再好再多,也難再如今日一樣,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品茶閒聊了......起來坐吧。”
殷花語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坐回到桌邊,隻是低著頭想著些什麼事情。
思齊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她才仿若驚覺般回神,然後衝著思齊笑笑。
洛川則隻是盯著自己的杯子,喃喃自語,“我本來還有那麼點不好意思,既然如此,便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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