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通城南數十裡,便是南疆群山。
不像太明城以南的南疆群山那樣相對平緩,百通城麵對的卻是一座座挺拔高聳又連綿不絕的大山,沒有數量眾多如同毛細血管般的山路,除了少數存在可以憑借強大的實力強行翻越群山之外,唯一可以用於成規模出山的寬敞些的峽穀通道隻有三處,其中的每一處峽穀出口都築有高牆軍鎮,所以大規模的獸潮於百通而言是少見的。
相對的,南夷針對百通方向的入侵也向來不以獸潮為憑。
卻往往更加隱蔽也更加血腥凶殘。
不過這一規律似乎要在今年被打破。
因為隻在嚴冬剛過春季未來的時候,百通三座前沿軍鎮的外圍便開始聚攏獸潮,尤其是蛇蟲鼠類,更是一波又一波仿佛無窮儘一般的往三大軍鎮之中滲透,挖洞鑽坑,似乎隻要有土有縫的地方就無法阻止它們到來,讓軍鎮內的士卒不堪其擾,更加惡劣的則是侵蝕糧倉和帶來疾病,讓軍鎮內的環境變得危險難測。
再之後是禽鳥一類,成群結隊的往軍鎮之中拋灑糞便,哪怕軍鎮內部每日裡組織清洗打掃也仍舊阻不住彌漫其中的陣陣惡臭,讓士卒們極度不適。
最後,便是軍鎮城牆外越聚越多的野獸,它們默默的聚集著,有序的吃食和繁衍,仿佛全然進入了高等文明一般詭異。
再加上中三境妖族不時趁夜發起的襲殺,每一次都力求在自身無損的情況下少量殺傷的模樣,一副長久消耗戰的姿態。
三座軍鎮彼此並不相鄰,尤以最東麵的平南關距離最遠。
平南關所封禁的是沱沱河流經的峽穀。
沱沱河源自天門山,從北向南縱貫上原和百通兩大地區,最終經平南關而入南疆群山,其水量極大流速極快,索性一路之上河道較深曆來少有水患。
沱沱河經過平南關的一截便是如此且水勢更疾,平南關臨河而建,城牆兩端一則與峭壁相接,另一則半入河穀,迫得此處水勢更猛,完全過不得人。
河水自此而下,湧入峽穀之中,又在一處開闊之地聚攏成潭,成了獸潮彙聚的天然之地,潭水一側有座高峰,山峰高聳甚至高過一些雲頭,此刻的山峰絕頂並肩站著四個人。
為首一人在如今這樣的涼爽天氣裡仍舊披著厚厚的絨毛大氅,隻露出一顆須發雪白又如同針刺的頭顱,正是曾於祭壇密地之中與茉莉一行見過麵的萬毒宗長老戚山,隻見他一雙圓豆一般的眼睛正透過薄薄雲氣看向遠處的平南關,一眨不眨。
在他身邊的三個男人也都是形象詭異的角色,一個個頭腦嬌小身軀龐大,如同戚山一樣披著厚重的黑色毛絨大氅,遠遠看著好像三個黑土堆上放了三顆剝開的雞蛋。
“戚山大人,大長老那邊怎麼樣了,何時才能......”那三個詭異男人中個頭最高的一個同樣看向遠處的平南關,眼瞳之中光芒流轉之際才能看到他的一雙眼睛漆黑透亮,好像無色琉璃,“何時才能攻入這平南關啊,其中血食......嘖嘖......”
戚山卻不看他,而是抬頭望向天際,隻見眾人頭頂上一個黑點正不斷盤旋迅速下落,是一個翎羽之間夾雜著些金色羽毛的展開雙翼足有四五丈大的巨鷹!
那巨鷹朝著四人所在的山峰落下,停在眾人身後數丈的地方,收攏羽翼,彎曲了脖子用巨喙摩擦身體像是梳理羽毛。
三個詭異男人轉身麵對巨鷹呆呆的看著,戚山卻沒有回頭,問道,“如何?”
“大半黑甲軍返回太明,少數黑甲軍與離郡輕騎一同北返,”巨鷹抬頭,極其輕蔑的斜了三個詭異男人一眼後看向戚山的背影道,“六鳳山一地山崩地陷,大長老出手那離郡太守不可能不死,陸東風定是要率軍北上坐鎮離城,以應對離郡太守死後的混亂,所以黑甲軍根本沒有來百通城的意思!”
三個詭異男人中個頭最矮的一個開口,聲音遲緩而憨直,“陸東風可能隻是在騙我們,每一次他都會來到百通......”
無論是戚山還是那巨鷹,甚至開口男人身邊的另外兩個詭異男人都沒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從來沒有說過話一樣。
“雖然結果匪夷所思,但墨玉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跟我開玩笑,他在秘密傳來的法信上確實明確寫了離郡太守傷而未死,大長老返回宗門,”戚山緩緩轉過身看向巨鷹,“你可有看到過那離郡太守?”
三個詭異的男人聽聞大長老返回宗門一句齊刷刷瞪大眼睛看向戚山,卻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似乎看到了,”巨鷹略微沉吟,“我隻能肯定我看到了一個穿著錦衣華服被所有人圍攏守護的人,那人可以步行,之後上了馬車,我隨著他們北上急行盯了一日一夜,那人都沒有再下來過。”
戚山雙眼一眯冷笑道,“大長老何等神通,便是那離郡太守身邊的人拿了聖器都不可能護得住他,以他區區四境的實力,被大長老隨手一擊擦到邊都是必死之局,所以你看到的人十有八九是陸東風為了安撫大軍弄出來的替身,而這離郡太守恐怕......至少傷得不輕......”
“若是那離郡太守傷得不輕,則陸東風和黑甲軍隨之北上便說得通了,”巨鷹道。
戚山看向那巨鷹的眼睛正色道,“你......有沒有被發現......?!”
“絕無可能!”那巨鷹想也不想便斬釘截鐵的道,“我耗費元氣化作原型飛入極高天空以後,戚山長老可能看到或者感知到我的存在?!”
戚山搖了搖頭。
“既然戚山長老無法感知,則對麵長老級彆的存在也就無法感知,何況多數時候我有借高空之中的雲霧水汽遮擋身型,”巨鷹將頭顱高高抬起,“那陸東風的黑甲軍大部西去太明的時候還分出幾支隊伍在六鳳山附近兜圈子,以此掩蓋他分兵隨離郡輕騎偷偷北上之事,若是從地麵上看,恐怕十有八九要被他騙過去了,但若從天空中看下去,這些許障眼法便全無意義。”
“我也不想冒險啊,可這一戰......”戚山轉身看向遠處的平南關喃喃道,“我們可以不贏,但......絕不能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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