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少女進入房間之後,洛川第二次認認真真的打量著她。
瘦小,臉色慘白,膚色泛黃缺乏血色,眼大,黑白分明,似是怯懦又像純真。
仙遊子果然稍稍側身將身後的少女讓了出來,眾人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真氣痕跡的少女,竟被仙遊子以水係真氣化作繩索,捆覆了雙手,又將雙手束於腰畔,除了正常行走,幾乎動彈不得。
“商業區針對太守大人的刺殺事件開始的時候,嚴藩其實便已經知道了泰山等人的意思,枕戈赴死,那就該有其他人代替他們照顧他,老朽便是枕戈選中的托孤之人,”仙遊子語調深沉,“老朽也確是希望替他向太守大人求情的,以此保全他的性命,讓他從此可以作個普通人,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畢竟安陵郡已經沒有了,如今枕戈也沒了,嚴氏子孫能活著都應感念太守大人恩德,還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呢?可......他不願意......”
“他不是如今那些已經在離郡甘原落戶生根的嚴氏旁支子孫,他是嚴起晨從小帶在身邊親自養育的繼承者,那些複擁安陵恢複祖上榮光的東西,已經深深的刻進了他的骨子裡,”仙遊子再次長歎,“所以他拒絕了老朽的提議,然後......”
仙遊子完全沒有回頭去看身後少女的意思,而是淡淡道,“然後這個被嚴藩帶著一同來到我房間裡的他的侍女,從身後給他的心臟上插了一把匕首......!”
這一下,影子和千雪的目光又齊齊落在了少女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
洛川此時卻隻在看仙遊子,聲音平靜道,“我認識的仙遊子前輩重情重義且是性情中人,此人當著前輩的麵一匕刺死了前輩的故人之子......前輩何不直接斬了她,而是將她帶到我這裡來?”
仙遊子也抬頭看向洛川,目光中的意味非常複雜,好像審視,又好像彷徨,“因為就在老朽要將她斬殺的時候她說......她要見離郡太守!”
千雪看向影子,影子看向少女的目光卻有一絲詫異。
洛川麵上表情不變,隻是再次看向那少女,對影子道,“讓花語進來。”
影子正要動身,千雪便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去門外將花語喊了進來。
花語跟著千雪進了屋子,自然而然的將屋內眾人的模樣神情打量了一遍,走到洛川床邊道,“公子,你喊我。”
洛川指了指始終站在仙遊子身後一動不動的少女問道,“她是你的人?”
花語聞言回頭去看,與那少女的一雙碩大眼睛四目相對,然後搖了搖頭,“不是。”
仙遊子麵無表情的聽著看著,洛川卻忽的笑了,看向那少女道,“有點意思,我就是離郡太守,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不想聽人說什麼廢話,”他伸出三根手指道,“用三句話回答我的三個問題,第一,為什麼殺嚴藩,第二,為什麼要見我,第三,我為什麼......不殺你。”
那個從始至終都安安靜靜站在仙遊子身後,隻是拿眼看著洛川的少女聞言點了點頭,然後直接跪倒在地,將頭頂在地麵上,沒有花費時間去想,直接開口道,“因為那群安陵人殺死了養大我的人,所以我殺了嚴藩;因為隻有說要見離郡太守才有可能不死,所以說要見離郡太守;因為這條命是離郡太守救下的,所以離郡太守想殺,便殺吧。”
三句話,對應三個問題,沒有多說半個字。
“抬起頭來,”洛川道。
少女毫不猶豫的抬起頭,看著洛川的目光仍舊如初時一般純粹。
“既然你有本事讓嚴藩信任到將你帶在身邊,又能將我和遊仙門以及嚴氏的關係弄得那麼清楚,就應該知道更多,”洛川盯著少女臉上的每一點變化,緩緩問道,“這群安陵人近來可有接觸過什麼特彆的人。”
少女想也不想直接搖頭,“數月前,他們來到貧民窟,囚禁了牛老大,住進了他的家,然後很快我就到了嚴藩那裡服侍,嚴藩從不見外人,也很少在白天走出屋子,一切事情都是他的‘亞父’在處理,他們一共有一十七人,全都穿著黑衣戴著麵巾,神出鬼沒,除了嚴藩的‘亞父’和兩個不愛說話的男人以外,其他人總是不在院子裡,隻是偶爾回來......”ъigetv.
“既然他們全都黑衣戴著麵巾,你如何知道一共一十七人?”洛川直接出聲打斷了少女的話。
少女道,“我認得他們所有人的眼睛,每個人眼睛的顏色都不相同,我見過的他們中連上嚴藩的‘亞父’,一共一十七種顏色。”
洛川點頭,少女便繼續道,“那十四人一定是見過外人的,至於說見過些什麼人,嚴藩的‘亞父’沒有和他講,他也沒有問過,我不知道,除此之外就隻有前幾日貧民窟裡牛老大的幾個手下,如今隻活著一個,已經是貧民窟裡新的老大了。”
“很好,”洛川微笑著誇了少女一句,然後隨口問道,“可曾聽嚴藩和他的‘亞父’說起廣郡和雲百樓?”
“有過,”少女直接道,“就在前幾日,嚴藩曾說起想要去見雲百樓,他的‘亞父’不同意,說去見那個人太危險了,嚴藩就不說話了,他......”
“嚴藩和他的‘亞父’原本不準備在興城久留,他們想要去哪?”洛川再次打斷少女的回答,突兀的問道。
少女答得一如先前般乾脆,“龍尾城,嚴藩的‘亞父’說那裡有他父親給他留下的一份產業,足夠讓他好好過完下半輩子。”
“龍尾城在哪裡?”洛川追問。
少女搖頭,“他們沒有說,但說是要往東去的,興城以東,可能是在安陽郡。”
“好,”洛川扭頭看向花語,“這個人交給你了。”
花語點頭應是,等著仙遊子默默將那水氣繩索解了,便帶了那順從至極的少女出了屋子。
房間之中立刻便安靜下來,洛川一邊擦了擦額頭上微微沁出的汗水,一邊道,“仙遊子前輩今夜前來,給了我一個答案,也想要一個答案,對吧?”
仙遊子就那樣站著,不置可否,不答也不問。
洛川抬頭看他,語態認真,“你給我說的話,我都信,可今夜我險死還生,遊仙門卻不來一人,我應該高興嗎?我不高興,但我可以理解,”他指了指門口的方向,“至於說你想要的答案,方才我當著你麵問了那一番話之後你就應該明白了,那人不是我的人,否則今夜,枕戈找的人全死在商業區,也休想碰到我一根手指,更不必說殺我的人斬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