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屋脊,洛川聞言點頭道,“不錯,正是河玉城以南靠著伏波江北而建的三座軍鎮!”
“我曾問過陸將軍,河玉城以南的三座軍鎮其實是永昌郡抵禦南夷北上的第一道防線,位於永昌一郡最南麵的位置,它們依伏波江天險而建,由一支水軍串聯起來,尋常獸潮根本難以渡過,”洛川轉身看向南方,語調一沉,“可這一次情況不同,那般獸潮之中必有不止一個上三境強者坐鎮,僅以南麵三座軍鎮的兵力不可能抵擋的了,讓他們北遷而來說不得還能保存一分力量,在未名城,或者沔津城,總歸還有用武之地,否則白白犧牲了太過可惜。”
“而且你們三位雖有望川劍修的身份,但到底不是永昌郡官府中人,對於尋常百姓而言,可信度不比官軍,若是這三座軍鎮中的士卒可以及早北遷,一路之上派遣斥候深入各方村鎮報信,不但速度更快,也更容易說動百姓,”洛川麵色凝重,“要知道獸潮一旦渡過了伏波江,河玉城以北殘留的百姓說不定還有三分活路,河玉城以南......”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大規模的獸潮一旦渡過伏波江,河玉城淪陷,則河玉城以南便如同十萬大山一般,甚至猶有過之,必是人族絕地。
這一次輪到長須老道肅然沉默,蕭斬則開口問道,“太守大人,我等此番南下,當以永昌郡太守的名義責令三座軍鎮的士卒北遷,還是......可用漢州刺史?”
洛川沉思片刻,似是也有些猶豫,半晌之後才輕歎一聲,“南疆邊軍有南疆邊軍的規矩,我雖不知道河玉城的規矩如何,但僅以太明或者百通為例,除非是我親至,否則便是一地縣守手持太守令去了,也未見得一定能將平南關之類的邊鎮士卒調動北遷,更不必說什麼漢州刺史了,此番三位南下,當以事實相告,若是此三關之中的守將沒有被妖夷替換,應當亦對河玉城局勢有所察覺,則事情便算成功大半,若是此三關之中的守將也被妖夷侵染......”他比畫了一個斬首的姿勢,不複多言。
蕭斬渾身的殺氣噌的一聲大漲,滿麵肅殺的點了點頭。
長須老道也跟著點了點頭,“那麼在通知過那三座軍鎮之後,我等便分成三路,由南到北通知各方核心村鎮的百姓北遷,然後迅速返回河玉城與太守大人彙合,如此一番折返,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當在明日夜晚或者最遲後天清晨就會回來。”
“不,此番南下北返之後,三位前輩便不要再返回了,尤其不要臨近河玉城外三十裡範圍以內,若是到時候河玉城以南情況尚可,便直接往西越過伏波山脈返回離郡,若是已然與妖夷相遇不便向西,就往東北方向的照水城去,將這邊的情況告知照水城主將,順便一探照水城當下的境況,再向北繞過益城,經離郡古道返回離郡,”洛川看向牛、蕭二人,“河玉城之事,無論如何我們不會停留超過兩日,此後,我們會返回百通並停留數日等待大家,接著便返回離城,屆時北上聯軍之事,恐怕亦刻不容緩了,希望諸位前輩......皆可平安歸來.......”
蕭斬點了一下頭,而後看向不遠處的藍光方向,“宋師弟那邊,我會去代為告知,南下細節我會與兩位師弟飛信溝通,”他回頭看向洛川,“太守大人,務必保重!”
說罷,已是禦劍飛離,毫不停留。
長須老道抬頭看向天際,那裡遙遙可見一個黑點,“老道先去找一趟秦師弟,將渾天梭交給他,太守大人就讓他守在你身邊,萬一.......他也好護著你們先行離開,大修士駕馭渾天梭,尋常上三境強者也未必追上。”
洛川伸手在長須老道臂膀上用力一握,語氣低沉,“此番南下恐怕危機重重,渾天梭這樣的保命利器牛道長還是自家留著,若是機緣合適,說不定還能幫到其它兩位道長,牛道長你們不可大意......務必保重!”
長須老道哈哈大笑著指了指北麵的河玉城道,“太守大人身處真妖、大妖們臥榻之側,卻還要擔心我等作甚?我們這幾個老道士,活得夠久了,反倒是你,真真是讓人不能放心,太守大人,贖老道倚老賣老說句不中聽的,若是這河玉城救不得,你隻管帶人回了離郡,點起大軍,聚齊強者,再殺回來於他們報仇便是!”
他反手在洛川肩膀上重重一拍,複又握著搖了搖,“萬萬不可行險逞能,方才蕭師弟那句話說得一點不錯,便是將這河玉城裡的百姓全救下了,但若是失去了你,我們此行仍是滿盤皆輸,這座河玉城也怕是再不可能為人族所收複了!我聽秦師弟說,你曾與他們說過望川之道,你說我輩劍修,該是‘天下興亡一肩擔之’的,牛德信初聽此言便深以為然,可我等這些老邁的肩膀,如何能與你來比肩,如今這世道越發糜爛,人族最需要的不是一個百個望川劍修,甚至不是大師兄二師兄那樣的至強者,而是一個能挑天下重擔,能聚天下人心的洛川!”
他再度看向天際,聲音深沉,“除此之外,我也有些私心,當年萬鬆初上望川,我為接引,這些年來,我其實當他是自家子侄一般,他這個人,看似親和,實則極傲,這些年來,哪怕是麵對望川那幾位實力聲望都極顯赫的師兄師姐,我也不曾見他如此對人,唯有你......萬鬆他還年輕,作為劍修,又能不那麼死板,在望川山上人緣極好,留在你身邊日後說不定就有大用,不要讓他輕易犯險,”老道士忽的摸了下長須對著洛川露出個笑臉,“這些話可不要讓他知道出自我口!”
洛川卻笑不出來。
長須老道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禦劍飛天而去。
洛川站在屋脊之上,沒有去看那天,也沒有去看那城,他的視線找不到明確的目標,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始終站在洛川身後的影子忽的開口道,“他們說得對。”
洛川自嘲一笑,“未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他喃喃自語,“可憑什麼他們......就那麼肯定......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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