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宴客廳。
洛川聽聞王全虎這一問,搖了搖頭,“孟三書,一介書生,偏偏心中有誌,暫時放在他手下的那一支蒙昧也已落入我手,如今,又要為我離郡整頓永昌一眾權貴世家,短時間內,他沒有必要也沒有能力對我如何。至於說孟子安,一來,我信他君子一諾,二來,我今日來找老大人,也有部分原因,是要為那座照水城的安穩,再加上一把鎖。”
王全虎輕輕點頭,沒有對洛川話中的意思有半點意外,也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一句,“益城尚有守備軍三萬,撼山軍兩萬,此時此刻就在未名城,有河玉城精銳兩萬餘,太守大人想要如何處置?”
洛川仍是胸有成竹,隨即答道,“撼山軍之所以是撼山軍,精銳的不僅僅是他們的鎧甲裝備,更是鎧甲之中的人,兩萬撼山軍,晚輩不會擅動其中一人,保留其完整編製,如離郡輕騎一般,直屬於我本人統領,撼山軍中四大都尉,亦直接遵晚輩一人之令。”
“三萬益城守備軍則不然,晚輩已令此番東來的離軍各部將其打散整編,”洛川道,“原益城守備軍各級軍官,多數充為離軍軍官副職,待到此戰過後,再視其表現做出調整,畢竟,老大人應當知道,守備軍和我離軍各軍精銳,差彆還是巨大的。”
“至於說未名城的河玉城精銳,”洛川看向王全虎道,“晚輩暫不考慮將其整編,所謂哀兵必勝,河玉軍當成為收複河玉城的主力之一,作為一支軍隊而獨立存在,其中暫不設立主將,保留四個都尉軍職,由晚輩直接任命,向行軍副帥負責。”
王全虎再度點頭,“益城將軍徐林,太守大人如何處置?”
“我曾令孟嬌陽昭告永昌全軍,各級軍官軍職不變,”洛川這一次稍稍想了想,才道,“益城將軍徐林自然還可以做個將軍,但他這個將軍底下,恐怕暫時無兵可調了。”
王全虎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太守大人已得益城,何時南下?”
洛川道,“今日修整,明日南下。”
王全虎略一沉思,頷首,而後雙手一撐座椅扶手便站起身來,乾脆利落的朝著洛川所在的位置恭敬下拜,行了大禮,“太守大人如實相告,老朽再無其它問題,承蒙太守大人不棄,老朽便厚顏做了離郡軍務處這郡監一職!”
洛川起身上前將王全虎扶起,這一次,手上的分量就輕的多了,“老大人不必多禮。”
王全虎站起身來,挺直腰背,竟比洛川還要高出半頭,“太守大人,如今老朽既做了離郡的郡監,可否與太守大人說些軍務?”
“求之不得,老大人請說,”洛川誠懇道。
王全虎一拱手道,“其一,原益城將軍徐林,本是老朽舊部,可前些時候卻忽的背離了王家,”他見洛川似有詢問之意,便先一步搖頭繼續道,“老朽非是對此有怨,本來人各有誌,強求不得,但此事事發突然,實在蹊蹺,這些時日我動用了不少手段試探琢磨,最後發覺,徐林背離一事背後......有百獸山的影子,”他看向洛川,緩緩道,“而孟氏,與百獸山一脈,有舊!”
洛川見王全虎說到此處便不再往下去說,便點了點頭道,“晚輩曉得了。”
王全虎重重點頭,又道,“其二,永昌九百載,世家貴族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益城趙氏牽扯極廣,若太守大人決意對趙氏動用雷霆手段,便不可使留後患,此中罵名,老朽可共擔之!然則照水城將軍孫渺,乃是永昌軍中功勳老將,在益城軍及南疆軍中素有聲望,無論孟子安在照水城如何處置孫渺本人,太守大人都應在益城善待孫家一脈,以飼人心。”
洛川在聽得罵名一句時稍顯詫異,聽到最後,也隻是略一沉思,便點頭道,“便依老大人之意。”
王全虎再點頭,接著道,“其三,老朽所任郡監一職,與郡尉,在軍務處中並未有明確從屬,太守大人可破此例,以老朽為郡尉大人副職,如此,則益城守備軍各級軍官心中多數再無芥蒂,離軍整編之事,也便少了許多隱患,此番南下河玉城,危機重重,丁點的風險都可能致命,太守大人不可不察。”
洛川這一次沒有多說什麼的意思,鄭重的看著王全虎點頭。
王全虎道,“最後,就要說說照水城裡那兩萬來自河玉城的老兵,以及未名城裡的那兩萬餘河玉城的整編老兵。”
“數月前,永昌連敗,孟子安入獄,南疆不安,”王全虎看向洛川,“孟氏家主下令我兒王輝整編河玉城及照水城兩城精銳,這不是個容易的事情,整編過細,容易影響兩城的戰鬥力,整編過少,則不能讓孟氏家主放心,上下商議過後,便以王家舊部領兩萬河玉城精銳,替換照水城兩萬精銳前來,如此,則河玉城仍以王家舊部為主,照水城也不得不受我掣肘,日子久了,再在河玉城內部完成混編,則兩座城便皆可以保留我王家的影響力,此為私心。”
“可還不等河玉城方麵完成混編,南夷便來了,”王全虎一聲歎息,“那一夜太守大人應當知道得比老朽清楚,拙孫能夠借用王家之名直接影響並帶出來的,多是王家舊部的人,卻也隻是過半,其餘萬人,以及從照水城替換而來的兩萬精銳,多數便就在那一夜,與那座城共存亡了......”
王全虎看向洛川肅然又是一禮道,“老朽與太守大人說及此事,並非以此為恃,而是懇請太守大人善待如今還活著的這些士卒,如今南夷北上,河玉城破,大妖集結,獸潮如海,還活著的,見識過了那般末日景象,哪個不想逃?可他們逃不得,因為他們背後還有親人故舊,他們麵前還有血海深仇!”
王全虎不顧洛川攙扶,硬是跪倒下去給洛川磕了個頭,“無論照水城還是未名城的王家舊部,老朽皆會親自去信,使其承孟氏家主最後旨意,效忠於太守大人,老朽唯有一個請求,懇求,求太守大人憐惜他們性命,允其複仇!”
洛川聽得王全虎話中明明白白的糾結,便也明白了老人話語背後的意思,他沒有硬去將麵前跪著的老人扶起,而是道,“老大人,如今的離郡,集三郡之力於一身,看似強盛至極,可事實上,與南夷六大宗為敵,我們還差的遠了,士卒,尤其是南疆精銳,百戰悍卒,不是一日可以速成,晚輩手裡滿打滿算就這些軍隊,可舍得浪費一兵一卒?況且人族一體,外患當前,一切可以關上門來慢慢解決的問題,都要為抗夷大計讓路,這些事情,晚輩想得明白。”
王全虎不言不語,也不起身。
洛川將王全虎扶起來,拱了拱手道,“今日,老大人之問,我皆記得,老大人之言,我皆知曉,功過暫且不論,老大人一番言辭表率,晚輩當道一聲謝。”
王全虎同樣抱拳回禮。
洛川轉身朝著宴客廳外走去,王全虎目送,躬身。
等到離開王家大宅,翻身上馬,向西看去,東方既白,西方的雲,便也有了黑沉沉的顏色。
他拉一下韁繩,朝著夏宮的方向當先馳去,在他身後,一眾望川劍修與離郡輕騎,緊緊跟隨。
“駕!”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