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沉聲道:“六十萬步卒,二十八萬騎軍居然攔不住他一人。直至夕陽西下,臨近黃昏,苻堅的百萬大軍敗了,被殺的大敗,被殺的潰敗。殘肢碎屍遍布百裡平野,繪成了一副悲淒可怖的煉獄圖畫……”
師妃暄乃佛門弟子,實在不想再聽下去,開口打斷道:“還請前輩直接告知弟子,前輩究竟應下了支遁大師何事。”
燕飛淡淡道:“天君不喜佛門,討厭佛教,他曾對支遁有言:‘自今日起,淨念禪宗不得踏入世俗一步。’正因為天君這句話,叫支遁終日惶恐不安。”
師妃暄一怔,想起三條誡言,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但仍不儘明白,霎時問道:“為何大師會終日惶恐?隻因為這句話?”
燕飛道:“這便是我問你知不知那人有何等威勢的原因。”
師妃暄皺眉道:“可縱然如此,天君也早不在人世,支遁大師何故還……”
燕飛仿佛聽著天地間最大的笑話,他起身眺望窗口,搖頭失笑道:“人性本愚,生而無知;愚者,隻願信之所信,卻枉顧眼前的事實。”
其實支遁不直接說明關鍵的原由實在太多。其一;天君已去,何必再在意一個不在人世之人所言,其二;以天君之威勢,雖君已破空,但那句話仍令支遁至死也憂心不安,其三;正是其一其二這種前後矛盾的思慮,才叫他雖留誡示警,卻不留那人名號,免徒增事端。
師妃暄嬌軀一顫,一股難言的不安突然升起,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侯希白見不得佳人如此,自袖口中抽出一卷字帖,送了過去。這幅字是上回從他師尊口中輕吟而出,後被他記在了字帖之上。
師妃暄仍未全部想通,茫然無措的接過字帖,徐徐展開:
餘五歲習武,十二歲小成,弱冠前橫行天下,與世為敵。
三十前進窺天人之道,於天地寰宇間,遂再無一可與抗手之輩。
轉而周遊天下,踏遍神州九地,閱儘天下賢人,竟已無人可足與吾論道之輩。
始知武道一途,至吾儘矣。
甚感世間乏味,甚恨世無能人,廢然而返,攜之嬌妻美眷,破天而去。
留字以紀。
任意立。
該是怎樣的人,才能道“天地寰宇間,再無一可與抗手之輩”;又該是怎樣人物,方可言之“踏遍神州九地,閱儘天下賢人,無可足與吾論道之輩”;亦是如何人物,能夠說出“武道一途,至吾儘矣”這樣的話?
世人或許不知兩百多年前的天君叫什麼名字,但世家大族,名門大派卻皆有記載,天君姓任,名意,表字橫之。
師妃暄喃喃道:“枉顧眼前的事實,隻願信之所信,任意立!留字以紀,任意立!天君任意,魔頭任意,任意……”
侯希白輕歎,柔聲道:“姑娘所喚之的魔頭,其實就是昔年的天君,兩百多年前的‘天君’任意,正是如今的任大魔頭。”
師妃暄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過去,接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來,隻叫她渾身冰冷,仿佛四肢都已麻木,然後全身開始戰栗……
侯希白看著那張美輪美奐清麗脫俗的絕世容顏已沒了血色,不禁心疼道:“師姑娘可還好?”
師妃暄嘶聲道:“你……你師徒騙我的對不對?!”
侯希白愕然,苦笑道:“待李世民拿著天君的刀去對付魔頭任意之時,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師妃暄顫聲道:“是……是真的?他就是……他就是天君?不……我必須離開,我必須趕回去。”
說著就要起身,可身子一軟,竟倒在了侯希白的懷中。
顧不得男女有彆,師妃暄推開眼前的男子,提氣運功,從窗口向外疾掠而去!
見人離開,燕飛平靜道:“已經來不及了。”
侯希白搖頭苦笑,突然說出一句不經腦子的話:“師尊可否出手幫幫佛門?”
燕飛一愣,慢慢的回身望著自己的‘愛徒’,那眼神仿佛像看陌生人一般。
久久他方才一歎道:“為師活到今日,早無懼生死……”
話未完,侯希白臉色一喜,驚呼而出:“那師尊準備出手助……”
語未儘,燕飛已瞪著眼,打斷道:“我雖無懼生死,卻很怕那個人,你若是不怕,大可現在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