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和謝石馳下山城,隔河瞭望。
劉裕此刻也跟在謝玄身邊,所有的北府將士皆在等待,等待八公山的訊號。
一旦狼煙飄起,謝玄既會率北府軍渡河參戰,誓要一舉擊殺苻堅。可直至此刻也無狼煙升起,這已說明,燕雲十八騎仍未戰敗,仍還活著。
三人看不清戰場的全麵,隻遠遠見著,邊荒平野上,十八騎被秦軍的人潮淹沒。
廝殺聲,呐喊聲,馬蹄聲,聲震四野,即使在淝水東岸的北府將士,也聽得清清楚楚。
寬達三十丈的淝水,在剛升起的太陽照射下閃閃生輝,然而僅僅一水之隔,卻已是碧落九幽之分。
六萬北府軍皆是能遠遠瞧見那漂泊在半空的血霧,濃濃的血霧!
謝玄一身白色儒服,傲立在岸邊,原本他從容油然的神態,現已經有了變化。
是驚詫,更是驚駭!
隔岸瞭望,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都看見了,看見了秦軍潰散,這一刻,所有北府將士都看見秦軍霍然散開,丟盔棄甲,正四處潰逃。
血霧籠罩在那裡,遮住了眾人目光,忽地一陣長風,掀起了血霧的一角。
屍首橫飛,血光驚現,而在片屍山血海間,十八騎正揮舞彎刀銀槍,儘肆殺戮。
但凡窺得這煉獄一角的人,無一不手腳冰涼,渾身發寒。
另一處,高踞馬上的苻堅在慕容垂、姚萇、楊安等諸將簇擁下,來到箭盾步兵陣的後方,朝前瞧去。
長風刮過大地,苻堅等身後的數枝大旗隨風獵獵作響。
此戰開始之前,苻堅心中本湧起萬丈豪情,但是此刻,當他目光落在潰敗的前鋒軍時,臉上竟透出了一絲驚恐。
那裡是血與屍,那裡還有十八尊魔神。
未見燕雲十八騎的可怕,誰也無法想象那可怕究竟是如何可怕。
苻堅儘力穩住心神,雙目殺機大盛,厲聲道:“左右發令,命我軍兩翼騎兵截擊他們,朕定要誅殺這十八人。”
鼓手聞令,立即鼓聲雷動,三通鼓響後,兩翼騎軍開始收斂陣型,直向燕雲十八騎殺去。
就在鼓聲剛歇的一刻,苻堅所在中軍三十丈外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待眾人看清他麵目時才發現,他竟是個‘年輕’人。
一襲無垢白衣,此人年紀似在二十許間,可他卻有一首銀白雪發。
隻見他筆直的走來,對周遭一切好似渾然未覺,予人一種對什麼事都滿不在乎的味道。
他神情雖然懶散,但腰邊卻懸著柄長劍,劍鞘雪白,映若生輝。
沒人知道他是誰,亦無人知曉他是如何出現。
見著如此大膽妄為之人,苻堅怒喝道:“你是誰?”
來人沒有說話,既沒有停下,他就連臉上的神色也沒有變化,嘴角上揚,修長的眼睛仿佛帶著嘲弄般的笑意。
他忽然撩起白衣下擺,露出了一柄刀鞘。
“錚”地一聲,刀被拔出,瀉出一片銀輝,那是一柄有著曼妙曲線的彎刀。
刀,亮如一泓秋水,刀身優美,就如絕代佳人的纖腰;那是柄令人一見鐘情,一見難忘的彎刀!
見他拔刀,苻堅勃然大怒道:“南方小兒,欺我太甚!”
正待苻堅想命人將其亂刀斬死之時,人不見了,彎刀也消失了。
消失的刀變成了一抹刀光,人在刀光之後。
接著,刀光破入了軍陣。
刀光一閃而沒,當刀光消散之時,不見的人忽然就站在軍陣之前。
他站在那裡,好像根本沒有動過,可是他手裡的刀,卻有一滴血珠從刀尖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