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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戲開唱(1 / 2)

從劇本殺店開始!

薛紹衡的目光就沒有從玩具之靈身上挪開過。

今天的劇目是《玩具店大劫桉3》,出場的玩具之靈特彆多。主角是身手最為敏捷的騎兵和速度最快的賽車,雙男主沒有女主,公主就打了個醬油,基本上每個玩具都是本色出演,算是平均演技最出眾的玩具話劇之一。

江祺試圖從薛紹衡的表情中看出他所中意的玩具之靈是哪個。

遺憾的是,薛紹衡雖然是個喜形於色,完全控製不住情緒的人。但由於其表達方式的不同,就算他把什麼都寫在臉上,你也很難從他臉上讀出他真正想的是什麼。

話劇演到了最後一幕。

“筆,筆。”薛紹衡拉著薛花的手小聲道。

薛花秒懂“紙筆?紹衡你要畫畫?”

薛紹衡連連點頭。

“我去安排一個房間,要什麼筆什麼紙?”江祺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我們帶了全套的繪畫道具,就在那個什麼火車酒店的房間裡,直接去那裡畫就行。”薛花道。

江祺拍了拍腦袋,表示是自己想岔了。薛紹衡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敲定漫畫事宜的,怎麼可能不帶繪畫工具。

“那我帶你們過去,從後門走。酒店的包廂空間稍微有點小,不如你們直接去我的房間畫,我的房間是個套房,有書桌。”江祺提議道。

薛花覺得可以,看向薛紹衡,薛紹衡對江祺的話沒有太多的反應,薛花就知道他是同意了。

薛紹衡畫畫的時候沒有太多講究,沒有什麼他畫畫必須要一個人,必須要安靜,旁邊不能有人的奇怪規矩。

據薛花說,薛紹衡甚至沒有專門的畫室,他的畫無論最終賣出了什麼價錢,誕生的地點基本上都是家裡的客廳。

薛紹衡平時最喜歡搬個小板凳坐在客廳裡畫畫,他畫畫的時候薛花甚至可以在客廳裡看電視,打掃衛生,打電話,剁肉餡,包餃子。

薛紹衡的繪畫道具也很神奇。

江祺因為江冰是學美術的緣故,對畫家應該有的繪畫道具還是比較清楚的。江冰當初讀高中的時候,每次去畫室回來的時候都跟剛從煤窯出來一樣,知道的她是去畫畫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剛打完仗回來。

在江祺的印象中,畫畫,尤其是薛紹衡這種完全可以稱之為畫家的人畫畫,至少是要有一個畫板的。

然而薛紹衡沒有。

他抱了一本江祺小學的時候,為了應付美術老師買的從來不畫的同款繪畫本,手上拿了一把鉛筆就來了。

連橡皮都沒拿。

江祺???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種繪畫本在他小學的時候,學校門口的文具店賣5塊錢一本。就算過去了這麼多年物價飛漲,價格應該也不會超過15。

開過畫展,拿過小獎,隨便一幅畫都能賣出至少5位數的畫家就拿這個畫畫???

“紹衡從小畫畫就很隨意。”薛花怕江祺誤會,連忙解釋,“就是他最喜歡的款式的繪畫本,我給他買的第1本繪畫本就是這個樣子的。紹衡平日裡隻要有什麼想畫的都會先畫在這個繪畫本上,至於會不會把它畫成成品的畫作,完全看他的心情。”

江祺表示這個繪畫方式還挺奇妙的,至少江冰沒這麼乾過。

難道這就是江冰一幅畫隻能賣幾十到幾百不等,薛紹衡一幅畫能賣幾萬到十幾萬不等的原因嗎?

江祺覺得他得找個機會跟江冰說說,讓她學著點。

反正江冰現在一天天的比他還閒,民宿和中介的事務全都交給了底下的員工處理(主要民宿和中介也沒什麼事情),遊樂園裡的店鋪有遊樂園的員工代為管理,江冰現在沒有經濟壓力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富二代,就過起了橙子之前的快樂生活——

天天打麻將。

反倒是橙子在遊樂園的運營部門當普通員工當得很開心,一個月3000多塊錢,因為算是半個關係戶,太過繁重的工作領導也不派給她。空閒的時候跑去太平鎮客串一下nc,更閒的時候跑到遊樂園裡去玩項目,堅持住家裡,每天開車上下班生活作息都規律了。

據說橙子他爸媽現在逢人就誇橙子在遊樂園裡找了一份月薪3000的好工作。

“薛小姐,我們去沙發那邊坐著吧。”江祺提議道,領著薛花來到的了堆滿玩具的沙發邊。

因為薛花和薛紹衡的到來,包廂裡的玩具之靈們不能自由活動,隻能裝成正常玩具安靜的呆在各處。

江祺把沙發上的玩具理了理,理出了可以坐人的位置,示意薛花坐著休息一下。

“江老板你似乎真的很喜歡玩具。”薛花看著一地的各式玩具,“我剛才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剛才在玩具劇場裡,上台演出的那些玩具也都是你的嗎?”

“算是吧。”江祺點點頭,“這些都是我找專門的廠商定製的機械玩具,一開始是為了開本。哦,介紹一下,我之前是開劇本殺店的。現在經營重心放在了遊樂園,我就把原先店裡的那些玩具都搬到遊樂園酒店我的房間裡了。”

薛花對劇本殺完全不了解,甚至沒聽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江祺覺得薛花大概是把劇本殺當成某種舞台劇了。

“薛小姐之前愛聽戲?”江祺果斷轉移話題。

聊到自己能聊的,薛花稍微坐直了些,有些拘謹地雙手抱拳放在膝蓋上,坐姿也顯得端莊了許多。

“偶爾會聽。”

“愛聽什麼劇種?”江祺現在自詡半個戲曲愛好者了,多少能聊點。

“有什麼聽什麼。”薛花也是個半吊子,不是很想聊過於專業的話題,“我是粵省人,小時候過年村裡會有戲班子唱戲,那時候聽的應該都是粵劇。”

“後來大了出去打工,也沒時間聽戲,中間斷了將近20年吧。紹衡是在9年前確診的學者症候群,為了方便他治病我帶他搬去了北平,等他開始畫畫並且有了一定名氣後,我們的經濟情況才稍微寬裕了些。”

“北平那邊有很多劇院,沒事做的時候我偶爾會去劇院買票看看戲,也不挑戲種,說句實話我也不太懂,就是看個熱鬨。”

江祺點點頭,薛花就是馮靈口中她那個年代最常見,同時基數也最大的普通觀眾。

說懂戲不太懂,說不懂戲也不是完全不懂,隻不過平常沒啥其他的業餘愛好,草台班子的戲票又便宜,偶爾手上有兩個閒錢就會去看個熱鬨。

這種觀眾的反應是最實誠的。

就是因為他們半懂不懂,所以最能看出演員和戲的好壞。好戲就是好戲,爛戲就是爛戲,他們或許說不上來戲哪裡好,演員演得哪裡精妙,靈動嗓音有多麼婉轉貼切,但好壞戲她們是能看出來的。

這類觀眾汪杏花不懂,汪家班好歹是省城裡有頭有臉的大戲班,單看戲院的規模就能看出來汪班主混的還是不錯的。汪家班的戲票貴,看戲的戲迷多少都有點經濟實力,對戲都是有要求的。

馮靈則太懂了,她的足夠低,成就也足夠高。用馮靈的話來說,她這個紅角是觀眾們用便宜的兩文錢一張的戲票,一張一張買出來的。

在報紙上雇三流文人寫小作文誇讚算不得真本事,讓戲迷們花真金白銀把票買走,場場爆滿才是真本事。

這時候汪杏花就有話要說了,雇三流文人寫小作文誇讚確實沒有什麼用,但雇三流文人嘴臭打罵戰就很有用了。後者可能影響不到戲迷,但可以影響唱戲的人的心態。

做這種事情,她們行業毒瘤汪家班是專業的。

“那您覺得今天下午的戲怎麼樣?”江祺目光炯炯地看著薛花。

這年頭像薛花這樣的觀眾實在是太少了。

江祺接觸到的人群,要麼是像劉瀾外公,齊絲奶奶那樣的罕見的戲迷。要麼就是劉瀾這種知道戲曲,但基本不看,也不喜歡,知道京劇、昆曲、黃梅戲,但是完全不知道這幾者之間的差彆。

劉瀾在認識馮靈以前,一直以為《女駙馬》是京劇。

其實劉瀾還算好的了,至少知道《天仙配》是黃梅戲,畢竟原先過年的時候在外公家看過一段。

秦燦一直以為《天仙配》也是京劇,她就知道《天仙配》一個劇名還是因為小時候看了電視劇,聽家裡人說過這是戲曲改編的。

上次聊這個話題的時候,劉瀾直接就吐槽秦燦小時候沒認真看電視劇,明明《女駙馬》和《孟麗君》也有電視劇,為啥秦燦就記得天仙配。

然後兩人就吵起來了。

秦燦覺得是因為《女駙馬》和《孟麗君》劇拍得不行,不夠紅,她小時候看了沒記住。

劉瀾表示《孟麗君》yyds,是秦燦隻記得神仙凡人談戀愛,姐妹倆差點因為電視劇反目。

吵到最後勸架的人都已經忘了,兩個人最開始聊的其實是戲曲。

那個勸架的人就是江祺,江祺覺得這兩個人吵架的重點有點問題。

明明《牛郎織女》也拍了電視劇也很有名也是黃梅戲的經典大戲,還和《天仙配》一樣是神仙和凡人談戀愛的故事,為啥《牛郎織女》不配擁有姓名。

“今天下午的?”薛花想了想,因為隻有小學文化,她也想不出太多的形容詞。

“挺好的。”薛花憋了半天隻憋出這三個大眾化形容詞。

“真的挺好的,我之前沒看過這出戲,看著還挺有意思的。”薛花怕江祺覺得自己敷衍,連忙補充道。

江祺知道這麼問薛花肯定是沒有用的,想了想換了另一種問法“那和您之前在北平的劇院裡看的戲比呢?”

江祺這個問題把薛花問住了,薛花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城市“北平那邊的更好。”

“不過那邊的人多,時間也長,更熱鬨。”薛花努力找補,“你們這邊的也不錯,真的!如果演的不行,看一半我就不太想看了,之前我就看過那種看不下去的戲,最後是因為心疼票錢硬坐在那裡看完的。”

江祺心裡大概有底了。

他們遊樂園這種‘草台班子’的普通演員演的小戲,要是真的能高攀首都劇院的戲才是有鬼了,沒看馮班主他們連省劇院都混不進去嗎。

不過現在劇團裡有兩個從省劇院挖來的臨時工就是了。

“那北平的劇院上座率高嗎?”江祺換了個問題。

“還行,我看的時候人都挺多的,不過年輕人比較少。我記得有一兩場沒什麼人,可能是戲不行吧,那一兩場的票也比其他的便宜。”薛花判斷一出戲好不好是通過票價來判斷的。

薛紹衡那邊的畫還沒有畫完,江祺就拉著薛花天南地北的到處聊。薛花是個很和善脾氣很好的人,她這些年的生活其實很簡單,基本上都是圍繞薛紹衡,自己的個人生活乏味得有些可怕。

薛花和薛紹衡出生自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庭,薛花是長女,她下麵其實還有好幾個妹妹但全都被父母扔了或者送人。薛紹衡出生的時候其實是個正常小孩,在薛紹衡出生之前,父母常常把生不出兒子而遭受的歧視、屈辱和怨恨加注在薛花身上。

有了弟弟後,薛花才短暫的過上了正常的生活,可以上學,可以出去玩,可以偶爾吃糖,可以像每一個理應被父母愛的小孩一樣生活。

薛花的第1次看戲就是在薛紹衡出生的那一年,在弟弟出生之前,薛花一家過年都不敢去外麵看戲,怕被人瞧不起。

用薛花的話來說,薛紹衡就是照進她黑暗的生命中的第一縷光。雖然理由和邏輯都非常可笑,但事實就是如此。

對於薛花而言,薛紹衡不像是她的弟弟,更像是她的兒子。在薛紹衡出生沒多久後他們父親就因為意外離世了,為了維持一家人的生計母親隻能沒日沒夜的乾活,在乾活的空隙中抽出時間照顧孩子。

薛紹衡從小就是被姐姐帶大的。他開口說的第1句話是媽媽,然後就是姐姐,教薛紹衡穿衣服的是薛花,教他說話是薛花,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也是薛花。

在他7歲那年因為意外撞傷了左腦,變成了眾人口中的傻子後,沒有拋下他而是帶著他離開封建的村子去城市裡打工,帶他看醫生,堅信他和尋常的傻子不一樣,一家家學校的去求,求學校收下這個特殊的學生的也是薛花。

薛花這些年打工,帶薛紹衡看病,因為薛紹衡喜歡畫畫,即使再窮再苦也要省下錢給薛紹衡買便宜的鉛筆和本子。等到薛紹衡成為畫家,找到了正式工作,有了非常可觀的經濟收入後薛花也沒有停止對他的照顧。

她知道弟弟沒法適應正常社會,沒辦法獨自生活,她不敢戀愛,不敢結婚,怕自己有了正常家庭後會做出和母親當年一樣的選擇拋棄弟弟,怕自己會做得更過分,會因為私心把有繪畫天賦的弟弟當然斂財機器逼迫他畫畫。

薛花這些年基本都是圍繞薛紹衡生活,就連她唯一稱得上是個人愛好的看戲,也是因為有了弟弟才開始的。

“其實從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角度看,我這種人隻怕是腦子有點問題吧?”薛花笑著道,“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為了弟弟輟學打工,不結婚不戀愛,走到哪兒都要帶著他。我的名字是花,他卻是紹衡,我們兩個從名字看起來就不像姐弟。”

“但是……如果當年我和我們媽媽一樣一走了之,把紹衡就那麼扔在老家的屋子裡,他就隻有死路一條。”

“而我又能怎樣呢?我還是得輟學進城打工,或者找個人嫁了。我隻有小學文化,也沒什麼一技之長,進的都是紡織廠這種不需要技術的工廠,就算拋下紹衡我這一輩子也不見得能過得多好,肯定不如現在。”

“相反,我可能會因為拋下年幼的弟弟害死他而愧疚一輩子。”薛花看著正在專心畫畫的薛紹衡,喃喃道,“不知道她現在還會不會記得我們……”

薛紹衡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抬頭和薛花對視一眼,衝她笑了笑,繼續畫畫。

江祺看著薛花,覺得她的名字和她的人莫名的貼切。

她就是一朵小花,生長於雜草亂石之間,在狂風暴雨之中撐起自己的枝葉和花瓣,為邊上還未發芽的小樹苗遮風避雨。等到雨過天晴,小花再也長不動了,受她庇護的樹苗已經悄然發芽,茁壯生長,長成參天大樹。

“姐姐。”薛紹衡那邊突然當下筆站了起來。

“畫好了是嗎?”薛花笑著站起來,“紹衡你今天一定畫得很仔細,不然不會用這麼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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