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荒換了一身新衣服,輕咬著唇緩步走來。目光有些茫然,表情非常麻木,徑直坐上床等著。
一團灰黃氣彌漫開來,封住樓梯口,淹沒半邊屋子,老屍隱身其中。
兩道人影糾纏到一起,由扭捏抗拒到激情澎湃,從略顯羞澀到極致張狂。
喃喃輕哼變得越發高亢,他們瘋狂般發泄,並非欲望,而是內心滿滿的不甘。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忘記當下的處境。
風停雨歇,將她一頭亂發彆到耳際。黑山看著人荒紅潤的麵龐,不知什麼緣故,輕輕親吻下雙唇。
她微微張了張嘴算是回應,隨即恢複平靜,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想。
老屍一直就在那裡,不曾離開。吸回屍氣,道:
“夜裡你睡在這麼?”
無言獨下竹樓,黑山沒有回應,心想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感覺極其複雜,完全理解不了。
靜靜坐在鐵鍋前,香噴噴的肉嚼在嘴裡毫無味道。大凰幾人想問,卻始終沒有問出口,默默陪著。他胡亂吃了一些,早早鑽入棺材中。
一個人處於黑漆漆的密閉空間,他倒頭就睡。過了許久許久,怎麼也睡不著,心亂如麻。
坐起身施展凝氣訣,心緒漸漸平複,黑山將今日情景仔仔細細研究一番。
從妖孽開始,到妖精、巫西、巫女和蠱一,再回到妖孽。這五個女人不是互相瞧不起,而是因種種原因剛好循環看不上。
不僅她們存在一個鄙視鏈條,老屍、毒女、蠱惑與巫婆也一樣。不過得加上他身邊的女人才形成一圈,大凰、陽曲和逍失三個頂一個。
其間還有一個三人局,除了巫女和他,另一人是誰呢?
回憶與每一人的交談場景後,他發現兩個圈子不一樣。
妖孽那條鏈,全是他欠賬。而老屍那條鏈,反過來欠他。其中老屍和毒女兩人很特彆,與他互欠。
終於把關係理清了,因果循環,錯綜複雜。然而怎麼解呢?欠賬一定要還麼?拿什麼還?不還又會怎樣呢?
一連串問題湧上心頭,黑山感覺無處著手。怔了半晌,想起順其自然,可究竟什麼是順其自然呢?
如果半推半就,享受巫西的刺激,算是麼?如果以果消因,成全巫女的惡願,算是麼?如果甘之如飴,利用妖孽的真誠,算是麼?如果不拒豔福,落入蠱一的術法,算是麼?如果強行硬上,抓住妖精的尾巴,算是麼?
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這時荒唐的一幕浮現腦海,很長很長的畫麵。排著隊的女人和局促不安的男人,一張張等待的嘴,一副副陌生的麵孔。
黑山不禁產生深深的懷疑,為了修行什麼都可以做,這樣對麼?為爭而爭,到頭來爭得又是什麼呢?
突然間畫麵急速旋轉,無數張臉挨個貼上來。他仿佛又經曆了一遍,眼前、腦海裡和心中一片模糊。
然後一張清晰的麵孔呈現,平靜略顯緊張,屈從不失倔強,冷漠連著熱切,淡然有所期待。
人荒不是個美麗的女人,自始至終未曾慌張,命運不公卻坦然接受。看得出來她發自內心的抗拒,也看得出來她發自內心的擁抱。
這一刻黑山恍然,原來她一直在戰鬥,不是在命運之下,而是在命運之中。
爭與奪,取與舍,得與失,爭的不是什麼天材地寶,取的不是什麼本源之氣,得的也不是什麼神奇造化,一切都是為了掌控自身的命運。
是被玩弄於命運之下,還是抗爭於命運之中,亦或是自由翱翔於命運之上,順其自然。順的不是命運,是自己,隻有把握自己才能掌控命運。
一下豁然開朗,黑山不再麻木,不再迷茫,掀開了棺材蓋子。
大凰、陽曲和逍失就在不遠處,聞聲立馬站起身,關切地看著。
她們張著小嘴想問又不敢問,不問又不放心,著實有些萌態可掬。他一擺手,招呼道:
“快來,我有事兒和你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