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羽自小便知道自己與旁人不同。
話本上常說,人得情感是豐富的,可她連喜怒哀樂都沒有。
幼時,陸子明買的兔子小寵忽然死了。
扶羽去找他時,隻見他縮成一團坐在床榻角落裡。
她走過去,一臉不解。
“你的眼睛怎麼會流水珠子。”
受儘寵愛的扶羽身邊個個都是陸老夫人精挑細選的。她從沒見過身邊人有如此情緒。
陸子明掀起眼,定定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眸微垂看起來可憐至極。
“我沒有哭,隻是我的小兔死了,我很傷心。”
扶羽木納的盯著他的臉。
哭是什麼傷心是什麼?
扶羽沒有問出口。
心中隻想著,早知如此她便不殺兔子了。
後來再大一些,五六歲的年紀,終究是讓人察覺到不對勁。
正常孩童時期,本該有的調皮哭鬨嬌氣,扶羽表現得卻異常冷靜。
從未看到過扶羽有笑容,或者生氣難過的情緒。冷冰冰的,像怪物一樣。
扶羽得陸老夫人疼愛,自然是無人敢言。但是私底下,下人們卻偷摸著喊扶羽妖怪。
陸子明聽見了,也沒有害怕疏遠她,而是轉頭告訴了陸老夫人,陸府上下整個大動蕩。
陸老夫人把嘴碎的下人,個個打得半死不活。
看著他們慘叫的模樣,扶羽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愉悅。
話本裡頭說,這就叫開心。
開心時,人的嘴唇會彎起弧度。
但她真正意識到自己與彆人不同是在之後某日。
她指著遠處的人,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但是沒有問出口的問題。
“為什麼他頭頂上有一團灰色像霧一樣的東西?”
光顧著玩樂的陸子明,隨意看了一眼,“沒有啊,你看錯了吧?”
她便明白,灰霧是旁人對她的惡意,程度由淺到深。
也許看到旁人對她的惡,所以殺小兔時念頭皆為惡,也隻有惡。
就如同現下,她所處之境。
仙門弟子都要殺她,這滔天的惡意想必已經盤旋在他們頭頂。
既然如此,把她們全部殺掉不就好了。
這份念頭一起,扶羽蠢蠢欲動。
身體裡莫名的躁動讓她興奮至極,身子微微顫抖著,她垂下眼眸,嘴角已經抑製不住想往上揚。
她試圖操控身體裡的力量,心神剛起,忽然鼻內一股熱流湧動。
流鼻血?
扶羽還來不及思考,仙門招式便已經揮了過來。
眼見封印即將落下時,扶羽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
她又做夢了。
夢到了那頭凶獸。
凶獸此時如菜籃子大小,正乖巧的窩在她腳邊,毛茸茸的身子不斷蹭過來,像是討主人歡心,求主人摸摸一般。
“太小了我不喜歡。”扶羽默默移開,示意它變大。
凶獸舔了舔毛爪,往外跳了跳,張了張盤口,吼了一聲。
隻見它體型逐漸變大,變回原來的大小。
怕像上次一般嚇著她,這次它還特意降低了音量,雖然聲音沒有那麼響,但是氣勢依舊在。
見凶獸如此聽話,她也不再有所顧忌:“你是檮杌。”
它乖巧搗了搗頭。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對麼。”
檮杌小腦袋歪了歪,她這麼說好像也沒錯,連忙搗頭。
扶羽想過自己是人還是妖,但從未想過會是魔。
上古魔獸檮杌。
她是麼?
若她是魔,那她這會應該已經在黃泉路上了,仙門打下的封印必死無疑。
可她卻清楚的知道自己還在夢中,並不是在現實裡。
“可我從未察覺過你的存在。”
扶羽垂著眼眸,細細回想起第一次夢到檮杌的時間線。
她不是檮杌,掉進日月湖那晚,才開始不對勁。
日月湖…
扶羽忽然掀眼,直勾勾盯著它。
“那天晚上是你在喚我。”
比日月湖更早,她被蛇妖抓那晚。
她第一次聽見如此低啞聲線。
“是你把召我到日月湖。”
檮杌瞪著大大的雙眼,嘴巴一裂,神情仿佛在說我厲害吧!求誇獎!求摸摸!
“為什麼是我?”
隻見檮杌伏下身子,舔了舔扶羽手心。原本掌心刺目的劃痕,傷口瞬間治愈。
她抬手動了動掌心,麵上露出一絲嫌棄。
它用行動回答她,自己不會傷害她。
扶羽還有很多想問的,神秘“同伴”所言,檮杌被封印了五百年,如今忽然現世,目的究竟是什麼。
她直接問了出來。
檮杌忽然上跳下躥的,嘴裡嗚嗚嗚說著些什麼,似乎在和扶羽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