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即逝的光,很快就轉變成滿眼的複雜。
主上死了,這些人的麵孔也一個個的露出來了。
他是真心替主上惋惜,不值,憤懣。
唯一慶幸的是,向來冷靜無情的孟娘子,竟會是最堅定無畏維護主上的那個人。
反倒是長公主……唐諾向長公主看去,隻見她正站在棺槨前,鳳眸微垂,緊緊的盯著棺槨中的謝鎮陵。
“你真的死了……”直至此時,長公主仍舊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陽光透過她滿頭的珠釵跟絹花,斑駁的落在謝鎮陵的臉上,陽光與陰影交替,明滅不定。
長公主伸出手去,在空中滯留片刻,終究落在了謝鎮陵的手上。
冰冷又僵硬的手,沒有絲毫溫度,仔細看,那手背上已起了屍斑。
幼時,他的手小小一隻,軟軟的,都是傷,尤其是右手手腕兩條交纏的傷疤,是她親手拿刀砍的。
此刻,長公主握住他的手,微微將衣袖向上拉扯,就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那兩條疤痕。
比幼年時的顏色要淡些,可依舊如兩條蜈蚣交纏。
是謝鎮陵……棺槨裡躺的真的是謝鎮陵。
這些年,她無時無刻不盼著他去死,可他真的死了,她卻半點也開心不起來。
長公主在棺槨邊站了良久,才鬆開謝鎮陵的手,她微微閉目,先是哈哈大笑兩聲,隨後這笑聲便戛然而止,猩紅的眼裡竟是垂下兩滴淚。
謝鎮陵的手重重的垂在心口,就像長公主那顆心垂落一樣。
她一句話也沒說,大袖一揮,頭也不回的離了去。
開棺的禁衛軍們則是一愣,紛紛自發的後退一步,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衝棺槨裡的謝鎮陵行了軍禮,而後才隨長公主而去。
道路兩旁的百姓也不由得紛紛跪在地上,親眼見鎮國公躺在棺槨裡,對他便隻有敬意,一個為大虞出生入死的男人,哪裡還管他是什麼血脈。
孟裳霓依舊站在棺槨跟前,她看著謝鎮陵,從頭到尾,連頭發絲都沒放過。
真的是他啊……
她不禁咬緊了牙,沒人注意到她的掌心早已凝滿了血。
直到長公主回到觀禮台後,孟裳霓才道,“唐諾將軍,請為鎮國公蓋棺。”
唐諾眼裡含著淚花,帶著眾將士起身。
沉重的棺蓋重重的蓋上,將刺眼的陽光全數擋去。
一眼永彆。
孟裳霓轉過身去,眼底氤氳儘散,冷颼颼的看向崔汐,“平王妃,彆忘了謝罪!”
觀禮台上,崔汐一身血液都快凝固了,她哪裡想得到,謝鎮陵竟真的死了。
她嘴角一撇,還想狡辯,卻被皇帝瞪了一眼。
“平王妃,朕的旨意,你也要違逆了?”
崔汐一肚子委屈堵在喉嚨裡,哪裡還敢吐半個字。
“父皇,阿汐冒犯了鎮國公,兒臣這個做夫君的,也有責任,兒臣自請帶著阿汐,一起向鎮國公謝罪。”此刻,沉默許久的平王難得站了出來。
崔汐瞬間滿心感動,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平王卻是看都沒看她一眼,若不是為了維護平王府的體麵,他哪裡會再護她?
皇帝緊蹙的眉頭沒有半分舒展,“是陵王,不是鎮國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