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食記》轉載請注明來源:思兔閱讀sto.ist
橘色跳躍的燭火下,照在要結賬的老人身上,在牆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影子。
白掌櫃掃一眼那影子,隨手拿起一把銀色的剪刀劃過,隻聽呲啦一聲,牆上的影子頭部已被剪去。
沒有頭顱的影子似乎晃了晃,接著影子猶如活水一般慢慢向缺損處移動,脖子、下巴、耳朵、頭頂,慢慢又全部“長”了出來。隻是原本偏淡的影子在補全整個身體後,顏色又淡了幾分。
“原來要點影子就能頂賬,這頓飯吃定了!”阿婉看著這幕忍不住舔舔嘴唇,雖然在她的心裡覺得掌櫃的更傻了,但好在這飯“錢”自己能付得起了——這是她人生中破天荒的第一次啊。
阿婉剛想開口點菜,突然意識到她是隨二舅一起來的。她可憐巴巴的仰頭望著他,等著他的決定。
老人看牆上自己的影子已經長全,就向白掌櫃告辭離開。
“老哥兒,你身體沒啥不適?”綢衫男攔住老人去路,他覺得結賬遠不是他眼睛看到的那麼簡單,這食肆處處透著古怪。
“你是第一次來?”老人打量綢衫男幾眼,隨手掏出一顆白果,放在嘴裡嚼著:“白掌櫃收的不是影子,而是人的魂力。這魂力越弱,人的影子就越淡。等到影子淡到幾乎看不見,就離死不遠了。”
“天爺!那不是用命在吃飯?!”綢衫男震驚了。
“用命吃飯?嗬!真是少見多怪!你在世的每一日,吃穿住用哪樣不是用命掙的?再說,能用命換的調鼎坊的美味,那是你的造化!你以為這裡是你想來就能來的?”
老人丟下一句嘲諷,飄然而去,獨留下綢衫男左右斟酌。
“兩碗陽春麵!”綢衫男咬牙做出決定,左右不過碗素麵,他不信這還能減損了一年半載的壽命。他努力放寬心,拉著阿婉在靠牆的一張桌子坐下。
沒過多久,麵上桌了。
粗瓷大碗裡盛著清澈見底的湯、雪白的麵條,還撒了一把碧綠、細碎的小蔥沫。看著雖然寡淡,但滾滾的熱氣還是增加了它的誘惑力。
阿婉烏溜溜的圓眼睛癡癡盯著湯麵,半天露出兩個梨渦:原來在食肆吃飯,一碗麵也能做的這般講究漂亮。她感激的謝過二舅,這才笨拙的握起竹箸往嘴裡撥拉麵條。
q彈的麵塞滿阿婉肉肉的兩頰,在貝齒的咀嚼下綻放出多層次的香味:陽光下金黃的麥穗散發的焦香,小河裡才打撈出來的小魚直接入口的鮮爽,火裡炙烤的半流質蛋黃的豐潤,最後的餘味裡還有類似於板栗的淡淡甜糯……
竹箸不過挑了幾下,碗裡已隻餘下清湯。麵這麼少?阿婉不甘的用雙箸再次打撈,連蔥段也不放過,直到碗裡沒有任何殘餘、“碧波萬裡”,她才戀戀不舍的把竹箸放下,開始喝湯。
第一口湯劃過唇齒,像夜空中爆開的煙花,瞬間把阿婉征服。她貪婪的盯著映著自己影子的湯麵兒,顧不上燙嘴,小口小口的嘬著。來不及分辨湯裡的材料,一碗湯很快就見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