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現了,門外挪進了一雙小小的腳。
一個比為我們應門的半大女孩子小好幾歲的小女孩含淚站到張麻子身邊,她應是張麻子最小的女兒。
她望望身邊的父親,又看了看我和齊相宇,臟兮兮的小臉掛著讓人同情可憐兮兮的表情。
小姑娘揉著眼睛抽泣:“爹,姐姐是我害死的!”
這一席讓人震驚的話,讓我們幾人麵麵相覷,張麻子蹲下抓著小女孩的肩膀:“妮兒,你說的是啥?你姐走時發生什麼事啦。”
小姑娘一麵哭,一麵講著,當日的場麵大概在眼前還原。
原來,在張翠萍第二次找藥未果時,小女兒來到姐姐床邊,幫她尋找速效救心丸。小女兒一邊找著,一邊對張翠萍嘻嘻笑:
“姐,你不知道吧?你要結婚啦。”
張翠萍撫著胸口,嗔怪小妹不許胡說。
小女兒笑著道:“是真的呢,爹爹已和梁家說好了,聽說都放聘啦!準備得場麵可大了呢。”張翠萍很是疑慮,自己的身體是這般地步,爹竟還能說上婚事?
她忙問是小妹是怎麼一回事。
小女兒稚氣道:“不是活人的婚事,聽說那哥哥已經等日子了,就這兩天兒就得走了。爹說,就等姐姐呢,時間合適就可葬在一起辦冥婚,爹說,故去的人辦婚禮也是結婚,姐,隻可惜,你們在地下的婚禮,我們是不是看不到了?”
聽罷小妹妹的話,張翠萍似被人當頭一棒,頭腦天旋地轉!
聯想父親近日的態度,她終於明白,他竟在等她死,好與梁家的兒子配冥婚!
淚水如泉水般湧出,張翠萍的眼前一片黑暗,大口地呼吸也無濟於事,如同已深深溺水的人……
小女兒見此危急情況,六神無主地去拉姐姐,喚她:“姐!姐,你怎麼啦?怎麼啦?”
這殘酷的真相,給張翠萍多年如履薄冰的心以最後一擊,這是她沉屙已久的心臟,再承受不的起重大負荷,她隻虛弱呼喚了聲:“爸爸,為什麼……”
然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呼吸慢慢停止,空留下滿臉的淚痕。
小姑娘講完,捂著臉,大聲哭泣著:“怪我亂講話,害死了姐姐!”齊相宇無言望了我一眼,我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張麻子眼圈紅了,他顫抖著粗糙的手,去摸小女兒的頭,喃喃低語:“妮兒,這不關你事,是爹不好。”
至此,張翠萍離世的脈絡基本清晰;對於怨靈,化解怨結最快、最有用的方式,便是在無礙陽人性命的情況下,儘可能地讓她出氣。
但張翠萍的矛頭,對準了這場冥婚。因而她將賬算到梁波頭上,可是她真正怨氣的源頭,卻是在她父親的身上,唯唯諾諾生活了一世的張翠萍,臨到死亡,仍是不忍心怪罪到自己的家人!
這便是師父一早叮囑過的,不可簡單清除病灶,必須理清因果,否則仍會空留怨念,若不將張麻子的事情料理清楚,人麵瘡斷不會輕易解決掉。
我將張麻子帶到了梁家,這一次他沒有多餘的推脫……
剛進院子,我一頭鑽進牛棚裡,翻找出趕牛用的鞭子,齊相宇詫異道:“星兒,這是為何?”我卻將鞭子交由他的手中,微笑著:“一會兒需要你當我的馬前陣,你可願意?”
齊相宇挺直背,神色堅定地點頭道:“隻要能幫上你,我絕不推辭!”
我引著張麻子一麵往梁波的屋裡走,一邊對齊相宇道:“今天做的事,可能會違背你的斯文形象,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不是乾壞事,而是積德行善的好事!”
考慮再三,我勸阻了梁大叔和彭嬸子要跟我們一道的請求…
我、張麻子,齊相宇三人靜靜地進入梁波房間,梁波依然毫無生氣地躺著。
齊相宇與我為他翻了身,我小心撩起他的衣服,將梁波的身體固定趴在床沿上,背對著我們坐起。
那隻碩大駭人的人麵瘡顯露出來。
瘡裡的人臉半側著,眼睛閉上,長長的睫毛低垂,似在沉睡;張麻子猛地又窺見張翠萍的臉,嚇得雙腿抖個不止,我拿起法鏡,對準人麵瘡,人麵瘡裡的臉慢慢轉動,雙眼赫然睜開,滿眼血色地瞪視眼前的我們。
我對齊相宇抬頭示意,身材高大的他單手扯過張麻子的衣襟,將其往梁波身前一甩,張麻子一個趔趄,險些摔個大馬趴。
我直視怨靈的眼睛,大聲道:“張翠萍,你看好!我將罔顧你性命的人給帶來了!”
怨靈的雙眼看向張麻子,血淚竟不斷湧出,嘴不斷張著,好像在大口地喘氣,我對齊相宇道:“給我打!”
齊相宇挽起襯衫的袖口,右手執著那條趕牛的粗鞭子,衝著張麻子後背使勁兒一抽,張麻子一聲哀嚎,身體直哆嗦……
“繼續,使勁兒打!”我發動指令。
齊相宇毫不客氣,掄起鞭子一下下抽在張麻子的身上,語氣淩厲地罵道:“你這沒良心的老東西,親生女兒的藥也要藏,就為了幾個彩禮錢!你二女兒一天好日子沒過上,到頭來還被你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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