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綬監的領班的確在等他們,但入皇城非常囉嗦。
旗手衛、皇城衛、禦馬監,三方守東安門,陸天明與典籍所帶的人都有存檔,核對姓名、檢驗腰牌,搜身一次即可放行。
幫閒得連續搜身三次,所有手推車檢查後,每人畫押簽字,才允許印綬監帶著向禁宮。
東華門的守衛是禁衛、淨軍,這裡更麻煩,每人都得來兩遍,等他們入禁宮,已經是半上午巳時。
古今通集庫的守衛是淨軍,管理卻屬於內閣中書舍人,算直屬於內閣的下屬機構。
一個二十步寬、百步長的二層磚樓,門口十名內閣中書舍人、對應翰林院十名清點、親軍十名監督,再加上印綬監管事,每份檔案都得四人同時點驗,才會封存到木箱中裝車。
時候不早了,大夥立刻開始同心協力清點。
通集庫最重要的文檔是符券誥敕、經籍圖書、與曆朝君臣畫像,這屬於‘不動產’,陸天明帶人來拿的是大臣奏折原本、皇帝批示原本、內閣施政文書、聖旨草本、起居注等等一手皇史資料。
這些東西都是以後給皇帝編撰錄記的依據,天啟駕崩後已經清理了一次,這是崇禎朝第一次,每次都會預留當年的文稿。
陸天明每月來定期點驗,對皇城禁宮本身沒什麼感覺,午後從二樓的窗戶看到文華殿院內的廊道下坐著幾名長須紅袍官喝茶,想起昨晚那兩名緋袍,多少有點反胃。
這大明朝,如今也不知道姓什麼。
繁瑣無聊的工作,大家總是很快,未時初,二十多輛手推車全部掛著箱子,禁衛送他們出東華門,淨軍一直護衛他們回到翰林院。
兩名侍讀學士點驗後,所有箱子搬到文牘庫,今天這份工作算是完成了。
陸天明打發屬下回文牘司交令牌,借口到典籍公房喝水,趁他去淨房的時候,摸了一支炭筆,快速寫兩份告示放回牛皮筒。
未時三刻,崇文門內大街百步遠的街口,鬼鬼祟祟走動的胡三春看到陸天明,大笑一聲迎了上來。
“天哥…”
陸天明伸手阻止他說話,一把拽到旁邊胡同,掏出兩份告示,“你識字不全,跟我讀一遍:東城黃華坊智化寺胡同曹府丟失愛犬一隻,此犬通靈,小姐十分喜愛,通體金黃,腹部有特殊梅花印跡,送上門者謝銀百兩。”
胡三春學的倒是挺快,但他疑惑問道,“天哥,智化寺有曹氏大族?”
“沒有啊。”
“這…豈非胡扯?”
“廢話,就是騙外地人,你敢騙京城人?”
胡三春訕訕無語,陸天明又道,“崇文門南邊貼一份,然後跑步從東便門出城,繞到朝陽門入城後再貼一份,貼完記住大吼兩聲,我到前麵那個東英樓等你,看到我後裝作護衛,不能坐,隻能站,懂了嗎?”
“哦,這我懂。”
“去吧…等等,把小狗給我。”
胡三春把背後包袱中的小狗遞給他,快速離開。
這狗可能剛剛滿月,一直在睡覺,陸天明深吸一口氣,閉目回憶一遍那些貴人的派頭。
不一會,一位青袍親軍從胡同走出來,一手抱著小狗,一手輕輕撫摸,邁著八字步,笑嗬嗬來到東英樓。
夥計在門口幫他拍拍下擺的灰塵,一臉諂媚,“哎喲,這位大人稀客,您喝茶、吃酒、還是住店?”
“喝茶…”陸天明說了一句,佯裝猶豫退了出來,南北張望兩眼,“鄙人可能住店,有房嗎?”
“瞧您說的,小店啥都行。”
“好,那先來壺茶,再來盤點心,我等人。”
“好咧,您這邊請…哎喲,大人,這是小人坐的地方,臟了您的官服。”
陸天明把小狗放到門口的桌上,撩擺坐到主位,擺擺手道,“無妨,上茶吧,說了我在等人。”
夥計快速摸了兩遍桌子,“那您稍等,馬上…”
“等會,給我的狗弄點肉沫粥。”
“好咧,稍等片刻。”
夥計拉了一個豪客,美滋滋到後院通報,陸天明瞥了一眼大堂角落,有一桌身穿儒袍的四個男人。
雙方互看生厭,誰都沒有搭理誰,陸天明專心逗狗。
沒人上當怎麼辦?
好辦,把腰牌扔下記賬就行,反正老子半個月內用不著,半個月後再說。
茶水點心肉沫粥很快來了,陸天明讓小狗爬到肉沫粥上吮吸,喝了一口茶,略微苦澀,點心倒是不錯。
他看著街上匆匆來去行人很安靜,另一座客人低語也聽不到,夥計再次站到門口,不時回頭朝他笑笑,但也沒有客人再來。
蕭條的民生啊。
迎著夕陽閉目養神的陸天明耳邊突然響起夥計的熱情招待,“貴客請進,您喝茶、吃酒、還是住店?”
“找人!”一身清冷的男音。
陸天明眼前光線一暗,抬頭看著麵前一位風流倜儻的儒袍男子,“兄台何事?”
男人一指嘖嘖喝粥的小狗,“哪來的?”
陸天明臉色一冷,“乾你屁事。”
“這是老子的狗,你從哪裡得到?盜賊要被緝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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