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時,曹於汴剛到韓陽鎮。
韓府地勢高,屁股還沒坐穩,外麵喧嘩不止,與韓爌一起登上閣樓。
五裡外的河麵上,二千多匹馬代替纖夫,輕鬆拉著二十艘漕船逆行,曹文詔的軍營更是傳來陣陣歡呼。
蒲州人從未見過這麼多騎軍,連曹文詔去河邊迎接的人,六千騎軍在相隔五裡的距離內來回奔跑送糧。
刹那間截斷官道,塵土飛揚。
韓府前院的此刻如同掐脖子的公雞,連嗚咽聲都沒了。
韓爌沒什麼表示,曹於汴冷哼一聲,“虛張聲勢,避實就虛,年紀輕輕,取死之道。”
張久征看他一眼,韓爌沒有表示,他也不好說什麼。
現在他們明白了,欽差真的是個‘棒槌’,來者不善呐。
鄉紳與你無冤無仇,不去剿匪,跑這裡抖威風。
這是破壞官場規則,犯大忌了。
他們不怕,但也得有時間運作,沒有時間,任何應對都是屁話。
六千馬送糧非常快,每人一趟了事,所以不到兩刻鐘,漕船就開始掉頭返航了,這裡又沒有渡口,他們也懶得停,順流而下能提前一天回家。
“李兄來了,咱們去迎一下。”
韓爌突然開口,兩人才看到南邊路上的馬車,沒有車棚,上麵的三人非常清楚,有四名校尉騎馬護衛。
曹文詔的軍營距離此地不遠,人吼馬嘶,格外刺耳,韓爌啞然失笑,你就這麼抖威風,太嫩了。
“虞臣、貞予!”
李騰芳率先打招呼,韓爌上前親自扶他下車,“子實兄,一年半未見,你怎麼突然返齡了,羨煞老夫。”
“哈哈,腸胃一直不好,吃了大夫幾服藥,突然精神了,也可能是不當官的原因。”
“那還真是大喜事,來來來,介紹一下,這是韓某舅子,張久征。”
張久征向前一步,“子實兄,咱們見過一次,可能您忘了。”
“不不不,沒忘,萬曆四十三年在京城,對不對?”
“對對對,子實兄記性不錯,歡迎到蒲州。”
三人見麵客氣幾句,李騰芳看一眼曹於汴,知道他的臭脾氣,嗬嗬一笑道,“虞臣,孩子們不是老夫帶回來的,是人家放回來的,他沒有騎虎難下這種小毛病,看到軍營,老夫突然覺得,咱們去久征府上吧?剛才路過了,好府邸,反正距離官驛還有十裡地。”
曹於汴冷笑一聲,“子實,客隨主便,你這老頭不會是惡客吧?”
韓爌突然道,“那就去張家,不過二十裡,天黑能到,這裡的確太吵了,客人也有點多。”
李騰芳點點頭,韓爌到底是首輔,敏銳性非常高,提醒他陸天明不是個守規矩的人,他立刻感到了危險,順勢妥協…二十裡。
韓爌都這麼說了,曹於汴和張久征也隻能跟著,李騰芳連門都沒進,四人乾脆再次上車,讓馬夫掉頭向南,王之楨跟了上來,韓承宣卻留下招待客人。
四人在路上沒有聊一句當下的事,都在扯淡天氣風水,大家都是老東西,也沒必要隱晦暗示,一個校尉離隊提前離開,就是對韓爌行為最好的回應。
陸天明也想不到韓爌這麼快就做出選擇,與計劃不符啊,李騰芳在韓爌心中還真是與眾不同。
人家都讓了二十裡,那咱也讓十裡吧,倒不是麵子問題,實在是文人的這種談事方式太扯淡了,若不回應,他們會認為自己智商不夠。
沒必要嘛。
咱是為了錢糧,不是為了麵子。
所以…陸天明反其道行之,先一步到了張家大院。
張家人也不能攆啊,隻好把他請到客房,還得是豪華客房。
四人回到張府已到戌時,門口拴著二十多匹馬,天色昏暗中,看到校尉靠在牆邊休息。
張久征不禁歎道,“好一個奸猾的小子,錦衣衛竟是些妖孽,現在老夫信了,他並非靠英國公立足。”
李騰芳叉腰扭一扭,“哎呀呀,真是累了,曹兄、張兄,兩位暫時不用見他,他若耍起嘴來,你們晉西南七百功名之人全上也沒用,老夫和虞臣去談談,咱們聊點正事,彆浪費唾沫。”
張久征和曹於汴完全同意,他們不能一股腦上去瞎聊,韓爌先以長輩、大員身份談,便於掌握主動。
前院四人分開,下人把兩個老頭帶到東邊,韓爌就讓下人走了,他對這裡比較熟悉。
廊道中前後無人,他才與李騰芳單獨說話,語氣刹那充滿上位者冷冽,“孫承宗何意?”
李騰芳也很直接,“他交代天明,保留虞臣一世英名。”
“好膽,就憑他一個小賊?”
“虞臣,咱們實在一點,他殺了四侯一伯,代表英國公,皇帝也很信任,並非表麵看起來的一個簡單同知官。山西流賊肆虐,商路折斷,已經被南邊放棄了吧?貨物還有以前的三成嗎?流賊一鬨,徹底消失,姻親有什麼用?”
韓爌沉默片刻,再次說道,“他能帶來遼西和登萊騎軍,足以證明得到孫承宗和英國公的支持,估計內閣也期望他在山西有點作為,缺多少?”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