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弱水仔細打量他的雙眼,上麵的白痕很短,而且看起來像是一筆連成的。
往往隻有傷口才會愈合成這樣的白痕。
李弱水直起身,指腹輕輕摸著他的眼皮,隨後轉眼看向周圍。
對她來說,實際時間其實隻過了一天不到,可對路之遙來說,是兩年。
這兩年他到底是怎麼過的?
沒有接到暌違已久的溫柔,路之遙微微抿唇,睜開眼看她。
“這隻是一道傷痕而已,不繼續麼?
j他沒有過多解釋傷口的由來,隻是抿著唇,握著她的腳腕,等待一場甘霖。
看著他的眼睛,李弱水怔了下,她並沒有從他眼中看到兩年時光帶來的隔閡。
他的眼神就好像他們從未分開過。
李弱水動動腳,叮當作響,顯然並沒有被他的回答敷衍過去。
“那你想和我說說傷痕的由來嗎?”
在這方麵她一向是尊重他的,誰都有不願說出口的事,即便他們是夫妻也一樣。
可她問完這話後,竟然看到路之遙的視線移開了。
雖然神情沒有太大變化,但那就是毫不掩飾的心虛。
李弱水:看來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從一開始認識,李弱水就知道路之遙這個人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什麼危險都覺得有趣,自毀傾向極其嚴重。
以前的他就像活在一場幻夢中,什麼都無所謂,又以殺人來找尋實感,以讓人痛苦來襯出快樂。
這是他的生存方式,李弱水從沒有試圖改變,即便後來他看似溫順了,可骨子裡還是那個路之遙。
那個覺得死亡並沒有什麼可怕的路之遙。
“是不是你自己刺的?”
想到這裡,李弱水笑容消失,湊近細看他的眼睛,確認隻有兩道淺淡的傷痕才直起身。
眼睛是人身體的弱點,以他的武力,不可能讓人近身,而且刺到眼睛了,不可能毫發無傷。
路之遙抬頭看她,隨後彎起唇,眉眼溫柔,似是沒有聽到這句話。
“你要看小金魚嗎,我帶了幾隻到這裡”
“我看個屁!”
意識到自己爆了粗口,李弱水噎了一下,但她的神情還是帶著怒氣。
“你彆跟我學這個”
她長吐了口氣,隻覺得心頭有一把火在燒,踩在他膝頭的腳下意識抖起來分散注意力,室內頓時鈴音作響。
“要不要和我說?”
李弱水看著他,沉默一會兒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路之遙垂著眸子,伸手拉開衣襟,笑著回道。
“看來還是瞞不過你我違約了。”
路之遙的身體上麵以往就交錯著刀痕,那是他小時候受的傷。
他恢複能力好,這些傷痕到現在早已經成了淡淡的疤,每一道疤痕的位置李弱水都記得很清楚。
這些是能讓他顫栗的開關。
但在這交錯的疤痕中,他的心口處出現了一道她不熟悉的新傷痕,看大小像是匕首傷的。
他抬頭看著李弱水,眸光溫和,即便窗外下著大雨,他看起來也像是置身於晴日。
“一切都是泡影,隻有你是真實的。既然你離開了,我也不必再留在這個虛幻的世界。”
他從一開始便將死亡和痛苦當做最有意思的事,那才有實感,那才是快樂。
可他一直沒尋到最快活的方法,但自從李弱水出現後,他似乎找到了。
被她咬一口尚且如此快樂,更彆提死亡。
所以他教李弱水武功,想要她在多番練習後殺了自己,由此帶給他至高的愉悅。
但後來這個想法便漸漸被另一種名為“情愛”的感情取代。
不可否認,情愛所帶來的滿足和愉悅是死亡不能比擬的,所以他放棄了讓她帶給自己死亡這個選項。
但經過一番掙紮後,他不願李弱水再痛苦,便將他的“情愛”親手送離,一切再次化為泡影。
既然她不會再回來,那麼剩下的,便是死在她的手裡,走向那至高的愉悅。
他緩緩道來,向李弱水傾訴著自己這扭曲又奇怪的想法和感受。
其他人不會懂,但他知道李弱水會明白,她從來都不會因此而退縮,更不會因此而異樣看他。
他知道,在她這裡,他就是他自己,無需掩飾和謊言。
既然無需隱瞞,他便在今日說了一切,語調柔和,說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故事。
窗外雨打木葉,沙沙作響,一陣風吹來,將牆上一張畫像卷下,恰巧落到二人中間。
這張是他們秋日去遊湖時她的模樣,那時李弱水不會劃船,船怎麼都到不了岸,兩人在湖心打轉了許久。
畫上的她正戴著痛苦麵具,試圖以臉來代償身體的勞累,看起來很滑稽。
這裡貼著的每一張畫像都那麼鮮活,像是他當場畫下的一般。
李弱水看著這畫,突然明白了他割眼的原因。
當初他眼睛好時看的一直都是她,她走了,眼睛自然沒有用了。
她微微歎口氣,將畫像輕輕放到一旁。
這還真是他會有的想法。
路之遙看她將畫放好後,繼續往下說,包括他如今知道了,他的愛即便到了100也不算滿值這件事。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每天都會比前一日更愛李弱水一些,又怎麼會有滿值的那天呢。
“看來你再也離不開了,開心麼?
j路之遙心情輕鬆,說到此處時眉尾揚起,還頗有閒情地替她正了正腳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