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頓的義正言辭,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替朱厚熜考慮。
甚至貼心地暗示——
要幫他把這些,邵元節的徒子徒孫收拾管束起來,不讓他們亂說話。
但是,朱厚熜太不習慣了。
2萬畝地。
朱厚熜從小到大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垂涎的賞賜。
父母宗親、閣老佞幸、販夫走卒……
每一個,每一個。
牛頓遊曆大明疆土,不可能不知道——這2萬畝地就算全是下等品級,也能給他帶來尋常宗室,都享受不了的富貴。
這樣逆天改命的機會擺在眼前,牛頓卻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果斷推回給朱厚熜。
他繼續說著自己不要土地的好處:
“陛下,臣誠知,熟道者可得釋道為己用也,從而更近天道,百姓小農,世代耕耘,耒、耜、鏟、鋤、犁、鍬等,皆農人發明。”
“仙人天界,有農人飛升。若今世農人,有變革農具者,必將襄助陛下,登臨天界高位。”
牛頓為了不當農場主,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管人種地隻會耽誤他修仙。
數理化,才是他永遠的登仙長階。
他每多蹦出一個字,在場人的下巴就下墜一分。
牛頓都搞起玄學理論,認真地反駁自己擁有土地的合法性,當真不是凡人。
難他仙?
夏言捏緊的拳頭不自覺放鬆,垂落在自己的身體兩側。他心口的大石一朝被撤去,覺得舒暢多了。
他不該表現出來高興,卻壓不住嘴角。
朱厚熜離得最近,動搖地,直視著牛頓毫無閃爍的眼睛:
“牛徐行,你彆告訴朕,你是王莽之流,謙恭儉讓,以求令名。”
“你的所作所為隻會是徒勞的。大明不是西漢末年,朕也不是漢宣帝。”
史書是朱厚熜的帝王必修課,他常常翻看強漢的史官記錄,他當然也擔心會有類似王莽的權臣,搞出什麼“新朝代明”的荒謬之事。
朱厚熜隻想當漢文帝,不想當亡國皇帝。
他相信賜出去的高官厚祿,更吝嗇成全臣子的名聲。
如果是其他文官,朱厚熜清楚他們科舉入仕,就是為了當官的銀子和地。
一旦得權斂財,就心安理得地認為自己已經學得一身本事,貨與帝王家。
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因為他也這麼做,而且斂財斂得更狠。
正是知道自己是什麼貨色,偶爾有推拒賞賜的臣子,朱厚熜也打心底裡認為其虛偽,隻覺得這些讀了聖賢之書的人,又來找個機會,顯示自己的光明正大,好在曆史上多留下一筆讚譽。
牛頓再次強調,他有些不耐煩,不想在無聊的話題之上糾纏:
“臣窺探天理,衣食清簡,僅俸祿便足以支撐。”
朱厚熜敏銳地,察覺到了牛頓眼裡劃過的一絲厭惡。
這是牛頓在他麵前,情緒最外露的時刻。
讓他享受地租供養,比殺了他還難受。
朱厚熜剛覺得自己習慣了牛頓帶來的震驚,就又一次被他刷新了眼界。
朱厚聰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如何是好,他懷疑了太多東西,第一次打心底裡想要相信什麼,牛頓求道時候,那無比純粹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