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崔氏外出時,秦紅昭恰好碰見婢女抱著崔氏的孩子出來曬太陽,那婢女見她歡喜,便讓她抱一抱孩子。
可偏偏就是這個時候,崔氏恰好從外回來,撞見這一幕,一聲尖叫嚇得秦紅昭不慎將孩子掉在了地上,痛得那繈褓中的幼童哇哇大哭。
幸好秦德勝就在府中,及時製止,否則秦紅昭當場就要被崔氏打死不可。
後又請來大夫看過幼子,本來幼子沒什麼大礙,這事兒也就點到為止了。
可崔氏回去之後,隻覺得老爺過分偏袒李氏母女,越想越是心頭鬱結難解,於是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帶了陪嫁來的家仆,夜裡偷偷潛入了秦紅昭的閨房,悶著被子一棍子敲碎了腦袋,隨後用被子卷起屍體,直接丟進了井裡頭。
這件事,終究是瞞不住。
可當秦德勝知曉這一切之後,已經是無力回天,卻也覺得此番家醜不可外揚,便將這事兒給壓了下去。
這也就解釋了,他這麼些年來都沒有派人去找過秦紅昭,因為他以為秦紅昭已經死了。
也正因此,當管家說“三小姐回來了時”,秦家父子倆才會是那麼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但眼下,秦德勝看著麵前的女兒,掌心中的小手依舊是溫熱的,就知曉自己小女兒當真回來了。
“當年的事,是爹對不住你,爹沒有保護好你。可那天府上有下人分明親眼你被你大娘丟進了京中,你如何活下來的?”
“是鈴兒,被丟入井中的是鈴兒!”
秦紅昭哭著將當年的事斷斷續續的說了一遍。
原來當年秦府之上,由於大夫人崔氏的刁難,闔府上下沒有任何下人敢對李氏母女示好。
而被崔氏安排來服侍秦紅昭的,是一個叫鈴兒的丫鬟,這丫鬟心腸壞,知曉秦紅昭不受大夫人喜歡,私底下對秦紅昭並不好,時常會霸占了秦紅昭的床榻,將她趕去原本丫鬟睡的耳室去睡。
那天晚上,崔氏帶人過來,是悄悄潛入也未亮燭火,見床上睡著人,一棍子將腦袋砸了個稀巴爛,哪裡看得出是誰?
隨後更是棉被一裹,連身形都看不出來了,直接就丟進了井裡頭。
“……那天我睡得正熟,被臥室那番動靜驚醒,躲在被子裡也不敢動,等大娘他們走了,我出來一看,床上被子也沒了,就是一灘血。”秦紅昭邊哭邊說,“我知道大娘要害我,也不敢再留在家裡,就從後院東牆那邊一處狗洞逃了出去。”
秦德勝聽得是一陣心疼,手重重得一拍桌子:“那丫鬟也該死,死得好。可你為何……”
他本想說發生這樣的事情,紅昭為何不來找他?
可話到一半,卻是遲疑,最終化作一聲輕歎。
那個時候,若是紅昭來找他,隻怕他左右為難之後,也隻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畢竟崔氏乃是正妻,他如今能有這般地位,也離不開柏陵崔氏的支持,真要因為小女對崔氏如何……他恐怕下不了決心。
反倒是他以為紅昭被崔氏害死之後,終於是下了決心。
秦德勝看向秦紅昭,眼神柔和了下來,輕聲道:“如今你回府上,不用再擔心你大娘害你了,你大娘前些年害了場病,沒熬過去……這也算是她的報應吧。”
秦紅昭之所以不肯恢複身份,回到秦府,很大原因就是因為她不敢回。
如今崔氏病死,對於她來說倒是一樁好消息。
秦德勝問道:“那你從家裡出走之後,這些年又去了哪裡?為何爹一點你的消息都沒有聽到?”
這本該是稀鬆平常的一個問題,可當秦紅昭聽到之後,整個人身子卻是抖了一下。
這些年來,那一樁樁、一件件痛苦的事情漸漸浮現出了腦海中。
秦紅昭眼神中的光彩漸漸暗淡下來,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秦德勝看到她這幅模樣,隻覺得心中頓時揪了一下:“紅昭,你受了什麼委屈,和爹說。爹為你討回公道。”
秦紅昭呆呆得將腦袋轉向他的方向,清淚無聲息得流下。
“爹,討不回來了。”
下一刻,淚如雨下。
秦德勝愣了許久,忙問道:“什麼意思?什麼叫討不回來了?”
……
秦府之外,一輛馬車停在樹下。
李於呂坐在馭夫位上,抬手擋著陽光,隻覺得熱浪迎麵,周圍蟬鳴淒淒。
如今京都城可算是正式進入了夏天,天氣已經變得炎熱起來,這會又是正當午,雖有這樹蔭遮蔽,可還是酷暑難當。
他已經是渾身都被汗濕透了,忍不住朝著身後車廂內喊了一聲:“師父,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
車廂簾子揭開,苟向西探出頭來,看了看秦府大門,問了一句:“紅昭小姐被接進府中多久了?”
“快一個時辰了。”
“一個時辰……倒也差不多了。”
苟向西從車廂裡下來,朝著秦府大門走去,對身後的李於呂說道:“在此等我。”
隨後,不理會愁眉苦臉的小徒弟,他大步流星得朝著秦府走去。
邁過台階,來在府門前,整了整衣冠,扣響了門上的銅環。
片刻之後,秦府大門打開了一條縫,一名老門房探出半個腦袋,上下打量了苟向西一番,覺得麵生不由皺起眉來。
苟向西卻是並不在意,作揖行禮道:“敝人苟向西,乃是海清子爵麾下幕僚,求見貴府秦大人!”
……
“哢嚓!”
秦府大堂之上,傳來一聲瓷器破裂的聲音。
秦德勝竟是一把將手中茶盞捏碎,碎片紮進了肉裡,紮得他滿手是血。
可他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麵色沉穩,對秦紅昭說道:“你剛回府,去看看你娘吧,你娘這些年……過得不是很好。”
“來人,將小姐帶去見李姨娘。”
隨著秦德勝的一聲令下,堂外很快就有婢女進來,攙扶著失魂落魄的秦紅昭朝外走去。
待秦紅昭走後,秦德勝依舊是靜靜得站在堂上,久久沒有言語。
秦威遠這時才從堂外進來,一邊朝著秦德勝走去,目光還一直看著堂外:“爹,那真是小妹?爹!你手,你手怎麼流血了?”
就在他大呼小叫之時,秦德勝突然間抓起桌上的茶杯茶盞,一把砸在了地上。
“姬雲睿,我要你死!!!”
怒吼般的咆哮聲,傳到了大堂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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