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誌東坐在辦公室裡,看著眼前新換的煙灰缸默默發呆。
直到電話鈴聲響起,他才回過神來,飛快接起電話。
電話中傳來父親沈鑒真略顯疲憊的聲音。
“我不是告訴過你,什麼都不要做嗎?”
沈誌東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他們已經查到魏瑪商會那邊去了,商會成員死傷慘重……”
“洋人出事了,自然有洋人的領事去找外事部門交涉,跟你有什麼關係?”
“史蘭德打電話跟我說,他們拿走了賬本。”
“拿走就拿走,又能怎麼樣。”
沈鑒真恨鐵不成鋼地訓斥道:“我告訴你什麼都不要做,就是什麼都不要做,這句中文你聽不懂嗎?”
“那咱們不是坐以待斃……”
“坐以待斃又怎麼樣?誌東啊,你從小就是這種爭強好勝的性子,隻想著占便宜不願意吃虧。現在都這個歲數了,怎麼還不懂得吃虧是福的道理呢?”
沈鑒真歎氣道:“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幾個熱血上頭喜歡打打殺殺的年輕人,能動搖沈家的根基嗎?當年大總統為什麼沒動沈家,是因為你爹我相貌英俊,才高八鬥,還是你們哥仨天賦異稟,是什麼絕世英才?”
“那是因為大總統當年的對手,都是豺狼虎豹,蛇蠍毒蟲。而咱們沈家不過是鷹犬而已,上不得台麵。所以隻要咱們自己做得彆太過分,在大方向上與大總統保持一致。那大總統在解決真正的敵人之前,對咱們是可以容忍,可以包容的。”
“現如今大總統執掌天下,外有強敵窺伺,內有山頭林立,她還是沒時間沒精力來理會咱們。沈家是賺了點錢沒錯,但天門的發展也是切實可見的。換一個人,換一個家族在這個位置上,未必能比沈家做得更好。沈家賺錢惹人眼紅,那就花錢消災,沒什麼大不了的。”
“年輕人的事情就給他局限在年輕人的層麵上,伱都這麼大歲數了,非要插手乾預,非要把事情鬨大,不就是授人以柄嗎?”
“現在不是我願不願意插手的問題!”
沈誌東打斷沈鑒真的嘮叨,冷聲說道:“現在是那些年輕人不知收斂,非要一查到底!完全不給沈家留半點情麵。”
“那就讓他們去查!”
掛斷電話,沈誌東抬起手狠狠地錘了一下桌子。
父親實在是太軟弱了,他一向都是這麼軟弱。在大學裡教書的時間久了,腦子也變得頑固起來,依舊堅持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套已經被時代淘汰的大道理。
難道自己這大半生的努力成果,就要因此而化為泡影嗎?
沈誌東十分不甘心,他甚至覺得,父親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讓自己去死。
犧牲自己一人,保全整個沈家。
可是憑什麼?
沈家能有如今的財富權勢,難道不是全靠自己努力奮鬥才得來的嗎?要不然靠誰?老二那個迂腐書呆子?還是老三那個不學無術隻會花天酒地的紈絝?
現在出事了,你居然讓我來扛雷,偏心眼兒也不能偏成這樣!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沈誌東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彆的退路。
唯有拚死一搏,才能死中求活!
…………
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沈鑒真久久沉默不語。
有的時候他真的很羨慕當年跟隨在大總統身邊的那群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