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慌慌張張地跑回附近的寺廟,細碎的雪花被她的腳步帶起,在身後揚起一小片晶白。
寺廟裡,香煙嫋嫋,一位老和尚正端坐在蒲團上,閉眼誦經,沉穩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堂內悠悠回蕩,似要撫平世間一切浮躁。
少女徑直跑到老和尚麵前,帶著幾分委屈,大聲說道:“老和尚,你騙人!”
老和尚緩緩睜開雙眼,目光平和又帶著幾分慈祥,他看到少女心中不免回想起多年前,戰火紛飛,將大地啃噬得滿目瘡痍。
城鎮淪為廢墟,百姓流離失所,他們身著素袍,一心要從閻王神手裡搶回幾條生命。
就在一處被炸得隻剩殘垣斷壁的角落,他們發現了縮成一團的夕。
彼時的她,身形單薄,臉色慘白如紙,身上的衣物破破爛爛,還沾染著血跡與塵土。
每一聲槍響,都像是鋒利的刀刃,刺進她的耳膜,讓她不受控製地劇烈發抖,整個人仿若驚弓之鳥,眼中滿是恐懼。
僧侶們心生悲憫,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帶回了臨時安置點。
從那一天起,夕便跟著僧侶救護隊,成了其中的一員,跟著他們在廢墟裡救助傷者、搬運物資
戰火終於平息,日子慢慢恢複了些許煙火氣,救助隊也在寺廟安了家。
夕跟著眾人一同生活,她乖巧懂事,跟著和尚們清掃庭院、誦讀經文,漸漸有了幾分生氣。
隻是,時光悠悠地流淌,身邊的人不知不覺添了皺紋,頭發也漸漸花白。
可夕,卻依舊是那副少女模樣,歲月好似遺忘了她,未曾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痕跡。
起初,大家並未太過在意,隻當是這孩子發育遲緩。
但年複一年,看著夕始終粉嫩的臉蛋、靈動依舊的雙眼,眾人心中才漸漸起了疑。
老和尚暗中觀察,發現夕不僅容顏不老,連偶爾受傷,傷口愈合的速度也快得驚人。
她似乎超脫了常人的生老病死,而這份不同,也讓她在這平凡人間,愈發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因著與僧侶們多年的情誼,牢牢紮根於此。
後來,每至年關,喜慶的氛圍便如潮水般漫上大街小巷。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大人們穿上簇新的紅衣,孩子們舉著鞭炮滿院子嬉鬨,劈裡啪啦的聲響與歡聲笑語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熱熱鬨鬨的新年圖景。
可每到這個時候,夕總會悄無聲息地躲起來,把自己關進那間小小的禪房,任誰呼喊也不出來。
這情況不由得讓人聯想到1933年出版的那本《申報》。
年獸,又名夕,故而過年又稱除夕。
傳說裡,這頭凶獸會在農曆新年年初,從藏身之地竄出覓食,它懼怕紅色、火光與巨大的響聲。
而隻有救助隊的人知道,麵前的少女害怕的是染血的衣服,子彈出膛的聲音,還有炮彈爆炸帶來的火光。
看清是少女後,輕輕一笑,不緊不慢地問道:“是夕啊,我怎麼騙你了?”
夕氣得小臉鼓鼓的,跺了跺腳說道:“你明明說現在的人不會再用大紅色和鞭炮驅趕我的,出家人不打妄語,你破戒了!”
說罷,還氣呼呼地彆過頭去。
老和尚笑意更濃,耐心解釋道:“我可沒騙你,如今的世道不一樣咯,他們點鞭炮、穿紅衣,那是為了慶祝,圖個熱鬨喜慶,可不是為了趕你。”
“哼,不聽不聽,王八念經,我隻是個幾十歲的小姑娘,他們就是嚇我。”夕捂著耳朵,耍賴般嘟囔著。
在她的認知裡,往昔那些被鞭炮聲追趕、被大紅色嚇得四處逃竄的記憶太過深刻,一時半會兒哪能輕易扭轉過來。
“好好好,咱不怕。”老和尚輕聲哄著,緩緩起身,動作不疾不徐。
他穿上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舊外套,踱步到寺廟門口,望著外麵銀裝素裹的雪景,眼神裡滿是感慨。
許久,他才輕聲呢喃:“師父,這盛世,如你所願,不知道你在那邊過的如何。”
說罷,緩緩張開手,手中是一個僧侶救護隊的牌子,牌子有些陳舊,卻被擦拭得乾乾淨淨,在雪光映照下,泛著淡淡的微光,仿佛訴說著一路走來的時代變遷與希望。
夕見狀,也安靜下來,跟著老和尚的目光望向遠方,心中的害怕,漸漸被這雪景和老和尚的話安撫下去。
“老和尚,你說你師兄他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夕雙手撐著下巴,坐在門沿上,眼神裡透著幾分落寞。
老和尚正拿著掃帚,一下一下清掃著台階上的薄雪。
聽到夕的問話,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直起身來,目光也望向遠處茫茫雪野,悠悠開口:“或許就在我們身邊呢。”
夕微微歪頭,疑惑地看向老和尚:“身邊?我怎麼沒瞧見。”
她眨巴著大眼睛,把周圍掃視了一圈,除了皚皚白雪、幾株枯樹,哪有師兄們的影子。
老和尚笑了笑,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夕的腦袋:“這世間變化太快,不一定非要現身眼前,才算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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