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潤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氣息,月竹嶺地勢崎嶇,竹山環繞,竹林高聳入雲,遮蔽了大部天光。
他踩在枯葉上,細微的聲響驚起飛鳥,震落幾片竹葉。
透過竹影與薄霧,看見一個暗影。
蕭珩之低聲啟唇,語氣卻透著幾分審視:“受了那麼重的傷,沒想到今日就看著無礙了。”
暗影轉身,向他走近。
沉默片刻後,開口道:“是你救了我。”
蕭珩之眼角微挑,不鹹不淡地開口:“是,你要如何報答?”
暗影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平靜地回答:“今日起,我可任你差遣。”
毫不意外,他料到了此人的回答。
蕭珩之微微一笑:“好。”
前世他也在此遇到此人,可不一樣的是,前世他將此人放走了。
隻因與他對視的瞬間,便知道他是從獸場逃脫的赤奴。
赤奴,是最下等的奴隸。
自小圈養,被訓殺人手法,血肉相搏,互相殘殺,活到最後的,會被送去獸場與獸廝殺,供權貴押注,豪擲千金。
那是蕭珩之曾丟了半條命才逃離的地方,是他的夢魘,他不想再沾上半點關係。
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隻是沒想到後來,薑娩做了太子妃後,他又義無反顧地紮了進去,回到了那個煉獄中。
他回過神,看著眼前的人,問:“我姓蕭,名珩之。你可有名字?”
他搖頭。
蕭珩之輕捏著指節,心想,這倒也正常。
赤奴大多都是編號為名,整日提防被殺,過著朝夕堪危的生活,不是誰都像他這樣記得自己叫什麼。
他思索片刻後,笑道:“破籠驚鳳,獸醒歸野今後,你就叫歸野。”
“歸野”暗影喃喃念了一遍,接著說,“是。”
蕭珩之看他的態度,眼中流露一絲滿意。
又接著說:“你身上的傷還未好全,但既已經能行走了,現下便有一事交給你去做。”
“什麼?”
“幫我找個東西,此物對我尤為重要,然後再去幫我做一件事”
接著貼近歸野身側耳語。
片刻後,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歸野很快消失在竹林。
微風拂過,竹林輕聲搖曳,一滴雨點落在蕭珩之手背。
他仰起頭,眯眼透過竹葉縫隙看了看天色,陰雲密布,烏壓壓地低垂著,似是大雨之兆,隨時會傾瀉而下。
他口中喃喃:“真是天助我也。”
馬車一路輾轉,薑娩和叢霜躺在絨毯上睡了一覺。
外頭的風卷起簾子,薑娩醒來打了個寒顫,睡意散開。
她揉了揉眼睛,問車夫:“離最近的鎮子還有多遠?今夜能趕到嗎?”
“回二小姐,過了這片竹林不遠就是鎮子,今夜應能趕到。”
薑娩抬眼看向前方,一片幽暗的竹林,層層疊疊的竹影在微弱的光線下交錯。
她心裡莫名湧起不安,可這是去拙月山莊的必經之路。
叢霜迷迷糊糊醒了過來,見她坐在一旁揉眼睛,關切地問:“小姐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薑娩搖頭:“無妨,想來是睡太久,眼睛有些脹痛。”
“入夜了涼,小姐再披一件外衫得好。”
說罷,她拿起一件外衫給薑娩裹上。
突然,一陣馬嘶劃破寧靜,馬車重晃了一下,緊接馬夫的驚叫聲響起。
薑娩心中一緊,扶穩身子,猛地推開轎門,隻見一蒙麵黑衣人,刀光閃爍間割斷了連著車轎的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