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榮貴妃召見。
到了承乾宮,有宮女領著蘇瑾璃與清風二人到後殿,正是蘇瑾璃第一次見到榮貴妃的地方。
榮貴妃跪在一個蒲團上,手裡執著一串佛珠,靜心念著,上麵是一樽觀音菩薩的和善金像,蘇瑾璃這次眼尖的發現,觀音菩薩下方,蒙著一塊黃布,前頭香爐裡插出三枝香,似乎是——靈位?
“姨娘。”清風留在門口,蘇瑾璃輕移金蓮,走了進去。
“璃兒來了?”榮貴妃睜開眼,依舊跪在蒲團上沒起來,蘇瑾璃隻得跟著跪在旁邊的蒲團上,聽她說話。
“過幾天就是你娘的忌日了,上元節後第七天,你娘就去了。”榮貴妃說這話時狠狠一顫,眼光直直地盯著那塊黃布。
難道說,黃布下方掩著的,竟是她娘——榮華的靈位?
榮貴妃找她來卻是為了這件事,如果她不說,自己還真的不知道。
“你娘的墳葬在相府墓地裡,到那天,你代我上炷香吧!”嬪妃不可私自出宮,這是鐵律。
蘇瑾璃“嗯”了一聲。
“你現在住在外麵?”榮貴妃側過臉,柔和的目光看著她。
“是。”蘇瑾璃答道。
“今天搬回相府吧,一個女孩家,住外麵對聲名總是不好。”榮貴妃慢慢說道。
蘇瑾璃心裡咯噔一下,脫口道:“可是,我不想回相府,我隻是自己找地方住罷了,又沒乾什麼傷天害理容不得人的事!”
“我知道你在相府受過不少苦楚,可而今見,你也不像從前那麼容易受人欺負了。”榮貴妃淡淡道,“回相府,我再給你張羅一門親事,你就可以離開了。”
“親事?”蘇瑾璃好笑地勾起唇,“姨娘,我的親事,我想自己做主!”
榮貴妃望著她,怔了半晌,方道:“我允你。”
這話,實在是天大的一個喜訊,有了榮貴妃這話,就等於拿了張王牌。
“不過。”榮貴妃話音一轉,“你今天得搬回相府。”
“必須嗎?”
“必須。”
“如果不搬,姨娘就不會允我任何事了?”蘇瑾璃緊追不舍。
榮貴妃歎道:“璃兒,你連姨娘的話,也不聽了嗎?”她的聲線,飽含著悲涼。
蘇瑾璃斂眉道:“璃兒不是這個意思,既如此,應了姨娘便是。”
“晚上進宮,我們今晚在禦前廣場過上元節。”榮貴妃又說道。
蘇瑾璃點點頭,出得承乾宮,她心中浮起一團疑問。
榮貴妃為何一提到要她回相府時,便眼光閃爍?而且,在那個後殿裡,她還聽到了另一個呼吸聲,是宮女還是太監嗎?可沒必要躲躲藏藏。
蘇瑾璃疑團甚重,止住腳步,“清風,你在這等我下。”
她折身返回,飛到了離承乾宮不遠的一棵大樹上。
不一會兒,便見承乾宮匆匆走出一個紫色的人影,蘇瑾璃的心刹時一涼,這個人,竟是蘇暮!
他出來時東張西望,確定沒人了,才抬首昂胸離開了承乾宮地界。
不曾想,榮貴妃要她回府,竟是應了蘇暮的意思。
蘇暮與自己之間關係惡劣,怕榮貴妃不會不知道,可她,竟與蘇暮還有來往,而且,不惜幫蘇暮逼自己回府。
這究竟,是榮貴妃為她好呢,還是榮貴妃早已與蘇暮成了一丘之貉?
她一向認人頗準,卻沒有從榮貴妃的眼光口氣裡察覺到一絲殺氣。
不容多想,她與清風會合後出宮,回了翡翠樓。
那些下人紮燈花,換燈籠的活計已然進行了大半,屋子上的燈籠也換了大半,紅色的八角宮燈在風中飄逸,每一扇門上,都換了新的紅紙春聯兒,新年的氣象十分濃重。
“姑娘回來了!”幾個大媽熱情地招呼她。
蘇瑾璃衝她們一笑,進了院子。
南硯初早聽到聲響,迎了出來,“璃璃,這麼快?我還以為榮貴妃要留你吃午飯呢!”
蘇瑾璃打量著他,今兒換了一身嶄新的藍袍,袍角輕垂在地,腰間斜掛著一枚玉墜,體態頎長,豐神俊朗,不禁笑道:“你省我一頓飯都是好的嗎?”
“怎麼會呢?”南硯初拉住她的衣袖,“我巴不得每餐飯都跟你在一起吃,你不在,吃飯也不香。”
蘇瑾璃想笑,可笑容到了紅唇上,漸生苦澀,心內更是苦意難表,幾次欲開口說要搬走的事,卻不舍說出來。
“璃璃,來,瞧瞧!”南硯初牽著她的手,帶她出院,拐進另外一個院子。
院子大而整潔,兩邊花圃裡種著各色修剪得美麗的花草,一進去便能嗅到四周圍清新的空氣,散著一絲淡雅的花香,這麼冷的天,竟不知是什麼花開放了,梅花嗎?
蘇瑾璃沒來及查看,南硯初指著中間幾桌涼席,笑眯眯道:“今天晚上我們在這裡過節,吃上元飯,聽戲班子,好不好?”
他眼底儘是愉悅的笑意,再沒有哪年,像今年過上元節這般令他打心底舒心愉快了。
蘇瑾璃雙唇微顫,望著他,輕聲道:“南硯初,對不起,我,我要搬回相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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