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軍掀開了帳篷,他伸出手指著天空,雨幕落下來,謀士和王者對視,破軍道:
“西域已經滅亡了,那裡將會是整個天下最混亂的時間,應國的第一目標不會是草原的,他們會為了草原的穩定給您大筆的錢和支持,而後空出手,收複江南和西南,完成中原代代相傳的【天下一統】。”
“在這一切之後,他們會對草原出手。”
“這個時間,就是您的機會了;第一步,有自己的領地,第二步,借助應國和您的父親分庭抗禮,最終徹底統一草原;那時候,您會是不遜於五百年前草原王者的英雄。”
“那時的你,應該也想要揮舞兵鋒南下吧?”
“你難道不想完成幾千年來沒有人做到的功業,成為史詩裡麵最大的那個英雄嗎?”
七王安靜坐在那裡,胸中的火焰被言語引動,心臟劇烈震動,下意識握住了兵器,破軍眸子狹長,微笑著自語道:
“到底是中原先收服了江南,還是您的帳篷勝過了您的父親?”
“北方的草原和中原的遼闊對峙,而後,最先統一自己區域的那一方,就會占據先機。”
“兩分天下之計策,就在於此。”
“草原的雄鷹和中原的皇者,誰才是這個時代,最大的英雄呢?”
破軍黑發沾染了雨水,他用手掌叩擊心口,衣擺揚起落下,施了一個草原上的禮數,他的眼底有蠱惑萬物的光芒和燃燒一切的火焰,微微笑道:“那麼,您是否有這樣的雄心,去邁向整個天下?”
破軍說出的是實話,是陽謀,也是任何一個胸懷大誌的君主都無法抵禦的誘惑,最能夠打動男人心的,不是美人,不是金錢,而是這天下的恢弘。
七王的呼吸加劇了,他道:“………而唯一有能力可以做到這一步的,唯一可以讓應國同意和我聯盟的使節,隻有你。”
破軍道:“所以,我要去中原。”
許久,許久,七王握著兵器,握緊又鬆開來,歎息道:
“我真是該殺死你啊,破軍先生。”
“可是我做不到,你為我描繪了兩分天下的大勢,哪怕我知道這是你的計策,你要分化突厥成東方和西突厥兩個帳篷,你想要借此機會回到中原,可是我還是無法下定殺死你的決心。”
破軍道:“這就是雄心壯誌,超過生死。”
七王最後揮出了黃金彎刀,割斷了破軍的鬢角長發,他將彎刀收回了,道:“就當做我已經殺死你了吧,先生。”
“希望我們不要那麼早在戰場相遇。”
“四十天之後,有陳國的大祭,您就隨著使節,前往陳國中原吧。”
破軍握著鬢角的長發,微笑道:“可以,那你不要給我酬勞嗎?”
七王放聲大笑起來:“你要什麼?”
“黃金,牛羊,還是美人?!”
破軍都搖了搖頭,他最後微微叉手一禮,道:“請給我一套甲。”
七王道:“兵庫裡麵,甲胄多的去,先生去選。”
破軍看著七王,微微笑起來:
“我要,將軍級彆的鐵浮屠甲。”
七王笑意凝固。
他死死盯著眼前在他心底燃燒起來亂世之火的謀士,莫名想到了那一柄沉重的戰戟,天下第一重甲的鐵浮屠具裝,再配合著一柄戰戟,會是怎麼樣的怪物?
已經答應過之前的要求,這一次,七王很快地退讓了。
他道:
“……好。”
………………
而在江南,在看到那一枚印璽的時候,司命完全不顧自己的體麵。
在一瞬間的凝滯之後。
望氣術一開,殘留的王氣磅礴衝入眼前。
轟的一聲!
司命眼一黑,翻倒下來,卻還是猛然坐起,李觀一反應不過來,這個老人出現在他身邊,一隻手抓住了李觀一的手,死死盯著那印璽,失聲叫道:“金印,虎紐,我看,後麵是吐穀渾的文字……”
“【橫絕西域】!”
“這是,吐穀渾的王印啊,是之前那個橫掃西域三十六部,建立了吐穀渾的霸主,熔鑄了三十六部的王印,才鑄造出來的東西,鑄造這印璽的時候,斬了其餘三十五部的王,用他們的鮮血祭了爐火。”
“那一日的火都燃燒起來,是血色的。”
“你,你……!!”
“這就是你說的一點點?!”
老者看著他,李觀一咧了咧嘴,道:“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
“其實不是我做的。”
李觀一嘗試解釋這不是他的功勞。
然後老者才不相信這個家夥看,他瞪大眼睛,看著李觀一手裡的信箋。
【賴兄之計,吾之勇】
【殺王奪祚,此印為禮】
老人伸出手指了指這信,滿臉‘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表情。
“殺王奪祚是吧?”
“和你無關,把印璽給你,是吧?”
李觀一也看向這信箋剩下的部分,裡麵說那萬裡之外的少年人率領精銳的騎兵抵達了王城,見到王城被火把照亮,王宮通宵達旦地飲酒,那位二公子覺得強攻並不對,於是再度用了偽裝。
他佯裝有大軍攻來,攪動聲勢,因為天下之變,讓星象蒙塵,吐穀渾的國運確實是在降低,於是大醉的吐穀渾王大驚失色,騎著馬從王城中遁逃出去。
在這個時候,竟然還帶著妖嬈的美人。
那少年騎著有麒麟血的坐騎,戰弓將那吐穀渾王射落了馬。
而後,【儘掠其工匠,學士,甲胄,糧草,堪輿圖】
【帶不走的,就隻好縱火而焚】
【此物於我無大用,唯送兄把玩】
老者看著這信箋寫著的東西,拚湊出了完整的事情。
自己眼前這個少年人出謀劃策,而另一個少年則是躍馬而去。
如何才是滅去了一國的國祚?
如果說是以世俗來看的話,是滅去了城池,而從傳承來看,是殺死了王侯,奪取了印璽,讓這個國家再也沒有崛起複國的可能性。
所以司命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幾乎是荒唐的事情。
滅去了吐穀渾的,表麵上看,是那位天下頂尖的名將宇文烈。
實際上卻是這兩個加起來不會超過三十歲的少年人。
李觀一看著這玩意,他握著王璽,抬起頭,似乎可以更為直觀地感受到了白虎七宿的流光,他看向旁邊老者,有很多話想要詢問,最後他隻是伸出手,手掌平攤開來,那不大的印璽就托在他掌心。
“這個東西。”
“夠嗎?”
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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