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目光微抬,單手按刀,淡淡道:“今日本官執行皇上公務,送薛貴妃家眷入京,忽有人——”
“聚眾,持兵,圍殺。”
聚眾,持兵,圍殺朝廷命官?!
衙役的動作瞬間緩慢。
“其中有邊關校尉。”
“疑似,越千峰叛黨。”
眾人心神瞬間凝固。
空中的風都暗啞。
本來要說出身份的幾個武勳子弟一瞬間臉色蒼白下去,不敢開口說父兄姓名,那少年上身軟甲,衣擺沾血,腰間犀角帶,右手墨刀,徐步而行,周圍圍上來的衙役數十,卻在李觀一麵前,臉色蒼白後退。
一句話語,將牌桌砸了個粉碎,冰冷目光掃過,淡淡道:
“振威校尉,本官職責,是為奉命搜捕逃犯。”
“閒人,勿擾。”
周圍衙役全部訥訥不敢作聲,看著李觀一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個出聲的貴胄麵前,看著他,輕聲道:“你剛剛說,要做什麼?對我的家人做什麼?”
那武勳子弟臉色蒼白。
自小和嬸娘相依為命的李觀一笑起來。
臉上神色猙獰。
手一揮,重刀連鞘狠狠砸下去。
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音,這個少年武勳慘叫,雙膝被打碎。
李觀一殺意升騰,按著刀柄,拔出了刀,眼底倒影帶著煞氣,他恨不得一刀把這人劈死,卻因為不願意給薛老惹來更多麻煩而止手了,薛老說往死裡打,但是他不能真的殺人。
他知道,往死裡打一個武勳子弟,和在京城外一刀子剁了這武勳子弟的狗頭,是兩種意義。
李觀一慢慢把刀收起來。
他控製住了自己的殺心。
長長呼出一口氣,轉身走向另一個人。
那少年是嗓音發顫:“我沒有說過,我沒說啊!”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對我出手!”
李觀一回答道:“無他。”
“隻心中不爽利耳。”
重刀掄起,砸下。
骨刺都砸出。
慘叫。
然後踱步,去砸另一個。
衙役們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少年將所有人的膝蓋都打碎,骨刺都冒出來,然後用他們自己帶來的鐵鏈捆住自己,而後翻身上馬,雙腿輕夾馬腹,戰馬邁開雙腿。
這些武勳子弟被拖行,慘叫不絕。
地上血肉淋漓,衙役臉色蒼白,有人跑回去告訴那些驅使這些武勳子弟當棋子的真正貴胄們,想要壓服這些武勳子弟,就是比他們更狠厲,這個不關乎性格秉性,不管是好人惡人。
惡人自然是狠,可是好人更要狠。
這就是亂世。
樹林之中,薛家聽風閣裡麵那位老親衛安靜看著這一幕。
最後離開了,不隻是這幫武勳有保護者,這位薛道勇身旁寸步不離的老人一直都跟在後麵,就像是他年少的時候,從中原岱宗的門派上下來的時候,長老所做的事情一樣。
這親衛將事情告訴了聽風閣當中,提筆寫字的老人。
薛道勇道:“時風你沒有出手嗎?”
親衛柳時風微笑道:“李少爺的碎玉拳竟然大成,打死了一個二重樓的邊關武官,並不需要我來出手。”
薛道勇放聲大笑。
柳時風最後道:“李少爺縱馬馳騁,拖拽他們約莫十裡,而後要那幫他們帶來的衙役將這些武勳一起帶入了關翼城,事關越千峰,已押入大牢。”
薛道勇提筆寫字,道:“為首的,是誰?”
老邁親衛回答道:“是從四品宣武將軍戚俊鬆的兒子。”
薛道勇道:“戚俊鬆啊,快要四重天的武夫,之前在邊關撿了不少的功勳,算是少壯派的將軍了啊,有手段,刀法用的也不錯。”
“觀一是因為不願意給我家惹上麻煩,哈哈,是好孩子。”
“他知道分寸,老頭子卻不能不照顧自家的孩子。也要投桃報李啊。”
老人沒有再說什麼,提筆寫完了筆墨,招呼柳時風來看,柳時風看到上麵是一副山水圖卷,上麵駿馬馳騁,一側題字,氣吞萬裡,柳時風道:“是好字。”
薛道勇道:“自然是好字了。”
他賞玩一番,隨手將筆拋下,道:“把這送給戚俊鬆。”
老人淡淡道:“我記得,他不隻有一個兒子吧?”
這平淡的一句話裡麵,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森然和殺意,李觀一沒有下狠手,是為他留麵子,老人讚許這樣的善意,商人講求一個有來有往,而後也要給出自己的回報。
老人自語歎息著:
“還是孩子啊,不懂得事情要麼不做,要麼就做絕的道理。”
“老頭子怎麼還需要他照顧呢?我的雙手已滿是血腥,不差這一個了。”
“時風,你把收尾處理好吧。”
“孩子們還不成熟啊,我聽說他帶著霜濤在江南的巷道裡穿行,為她撫琴作曲,然後一起爬樹,背著她回來,可見還是少年人,眼裡還是春光秋月,看不到亂世的血腥,我們已經老了,我們的時代過去了。”
“為他們鋪平通往天下的道路,就是我們這些老骨頭最後該做的事情了啊。”
“我要用最小的代價,教會他這些亂世的道理。”
“這正是作為長輩該做的事情。”
“否則,他想要真正明白這些,需要付出的代價,就太過沉重了。”
老人眼底神色複雜。
柳時風微笑頷首,輕聲道:
“是,明白了。”
……………………
李觀一把這幫家夥壓到了關翼城的大牢裡麵,不管其辱罵大喊,寫了文書筆錄,然後就回了薛家,有藥浴的時候,解下來了軟甲,軟甲下麵還有一層軟墊,即便如此,胸口還是有一片青紫。
李觀一泡在藥浴裡麵,回憶今天的廝殺。
短暫,卻是凶險。
他已經把自己的手段都用上了。
最後是白虎大宗入境時候,從星光習練悟到的招式破了防禦,然後順勢銜接碎玉拳打破其心臟,如果李觀一已經凝氣的話,都不需要補上後麵那一拳,隻靠自悟的白虎大宗招式就足夠了。
凝氣啊……
李觀一盤膝坐在那裡,呼吸吐納,藥力彙聚入體內,然後嘗試鍛打自己的內氣,但是這是個苦功夫,所謂的苦功夫,就是需要一點一點地去打熬,李觀一心境沉靜,凝氣迅速。
隻是可惜,不可一蹴而就。
洗完藥浴,起身打了一套活絡氣機的拳腳,準備繼續打坐的時候。
忽而心口一震。
青銅鼎嗡鳴,赤龍法相亮起,旋即玉液累積。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李觀一眼底一亮,他轉身快步出去,看到天色已暮,牆角之上,一個氣度磊落的大漢盤膝而坐,手裡提著一個酒壺,背後赤色神龍盤旋。
男人提了提手裡的酒壺,臉上帶著笑意:“過得不錯嘛。”
“同犯!”
“要來一起喝一頓嗎?”
“哈哈哈哈!”
神將榜三十四,步戰第一。
越千峰!
青銅鼎,嗡鳴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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