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這說話的聲音沉悶,如同悶雷一般,李觀一怔住,稍微有些訝異,笑容溫暖的大師兄房子喬道:“說起來,還沒有和觀一你說說。”
“我等聽聞你來了學宮,卻來找文鶴,擔心你吃虧……”
房子喬,杜克明,魏玄成,以及王通門下的弟子們盯著坐在那裡的少年,和趴了的學宮怪才文鶴,一時間緘默,思緒微微凝固。
到底是誰吃虧?!
許久後,這些和李觀一名義上是同一門的儒家弟子們想著,不,不愧是麒麟!
是的,不愧是亂世的麒麟,就連文鶴都倒下來了!
這很合理!
眾多弟子們把這位‘四師兄’的行為勉強合理化,房子喬笑容不變,隻是溫和道:“路上遇到了素王冕下,素王冕下身邊的麟王聽聞你來了,就來看望看望火麒麟。”
正在說著話,外麵一尊麒麟緩步走來了,身上的鱗甲已如同太古赤龍一般泛起了蒼白的痕跡,麒麟角斷了一根,裂口如劍斬過的一半,以神獸之能,竟無法繼續生長。
一雙眸子是金色的,卻不是火麒麟憤怒時候,那種代表著侵略性和攻擊性的赤金色,而是一種在歲月之中,褪去了一切燥氣的溫潤。
有類太古赤龍,雖然不如,卻也散發出一股磅礴氣息。
就如同太古赤龍一樣張口說出人言。
“你就是李觀一。”
李觀一起身拱手,道:“道門祖師文遠門下,儒門王通夫子門下,學宮弟子,李觀一,見過前輩。”
老麒麟的表情徐緩許多了,道:“是知道禮儀的好孩子,來……”他微微張開口,一股流光轉出,是一卷竹簡,上麵有頗雄渾的儒家浩然正氣,落在李觀一身前。
那是一門記錄了【勢】的修行方法的書卷。
算是儒門獨傳的絕學。
老麒麟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晚輩有晚輩的樣子,長輩就必須展現出長輩的模樣。”
“這才是合乎於道,合乎於禮的。”
“你對吾執禮以行,吾便應該給於回應,好孩子。”
老麒麟說話的時候嗓音寬厚溫和,並不曾因為自己和慕容龍圖戰鬥,甚至於被斬斷了麒麟角,甚至於因為彼時還隻是大宗師境的慕容龍圖一股淩冽劍意,導致斷角無法再生這些事,牽連到了李觀一身上。
祂追隨曆代素王,見到過開創儒門的最初的夫子。
心境之高超過絕大多數儒門弟子。
李觀一肩膀上,麒麟冒出頭來,看著李觀一得到禮物。
麒麟,大開心!
是個非常好的長輩啊!
火麒麟的前爪趴在李觀一的肩膀上,仰起頭注視著眼前的巨大麒麟,那種巍峨,肅穆,數千年歲月流逝帶來的蒼茫感,混合成一種在神獸之中極為可靠的氣度。
“汝,就是火麒麟。”
老邁麒麟注視著火麒麟。
祂沒有瞬間憤怒亦或者展露出什麼情緒,隻是在外人的麵前,保護了火麒麟的臉麵,不曾以代表著長輩威壓的方式去批評折辱他。
儒門弟子待人的要求最基本的一項——
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
老麒麟憐愛關愛這個晚輩火麒麟,卻也知他不足的地方。
隻是在這個亂世之中,這禮記裡最基礎的篇章,還能夠有多少的儒門弟子可以堅持呢?這樣的君子之風,是否還可以傳遞到了後世?
老麒麟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李觀一,道:
“觀一來此,多久?”
李觀一回答道:“晚輩在中州約莫逗留兩個月,秋獵之後,再呆一段時間,應該就要離開了。”
兩個月,六十天。
老麒麟嗓音溫和道:“好,老夫已是這天地之間,最為年老的麒麟了,這世上還有第二隻麒麟,很好,我希望和這火麒麟來好好交流一番。”
“希望征求你和他的同意。”
火麒麟立刻傳音李觀一的內心:“我願意!”
老麒麟注視著這小家夥。
前爪險些連地麵都按碎裂掉。
哦吼。
和人類相處了快要五百年,竟然連語言都沒有學會嗎?
老麒麟的態度越發溫和,但是李觀一眼中,似乎有某種可怕的東西正在老麒麟的背後扭曲著。
老麒麟身上伴隨著歲月而泛白了鱗甲都有些泛紅了。
小麒麟開心不已伸出爪子。
李觀一笑著道:“既然祂也願意的話,那麼,就拜托前輩你了。”他把火麒麟拿起來,老麒麟低下頭來,李觀一就把這小麒麟放在了老麒麟的身上。
老麒麟道謝,帶著小麒麟緩步離開。
小麒麟開心不已,甚至於主動搖動尾巴。
老麒麟動作凝固。
仿佛遭遇到了巨大的衝擊。
爪子按入了學宮文氣灌注的堅硬地麵。
老邁麒麟神色越發溫和,身上在歲月衝刷之下泛白的鱗甲徹底變紅,紅得似乎要炸開:“好,很好,非常得好。”
房子喬目送老麒麟離開,道:“真是像啊。”
“像什麼?”
“沒有什麼。”房子喬微笑了下,道:“觀一既然來了學宮,總要去拜訪一下老師的,今日我來此,也是有這個原因。”
王通夫子,在關翼城和江州城對李觀一多有提攜,傳授其萬萬人之術,李觀一道:“本來就該這樣的,隻是,師兄請稍等一下,我這裡還有些事情。”
一句自然而然的師兄,讓房子喬臉上笑容溫和兩分。
“好。”
李觀一看著因為千日醉而醉醺醺倒下去了的文鶴,讓淩平洋去喚來了車輿,馬車過來之後,李觀一伸出手推了推文鶴,雖然說這位儒門弟子,本身算是內氣體魄不弱。
但是千日醉是可以讓武道傳說感覺到醉意的天下第一烈酒,這家夥似是醉得不輕,淩平洋打算直接扛起來這位文鶴先生,道:“主公,既然來此要拜訪夫子,文鶴先生就交給我。”
“末將會將他帶回去,好好照顧的。”
五重天巔峰,白龍法相的年輕一代第一騎將爽朗笑著許諾。
李觀一看著那沉睡著的學宮儒生,道:“不必了,我來把先生送上車。”那少年道人把沉睡的文鶴抱起來,然後邁步走出去,車輿就在外麵,已經有許多學宮弟子發現情況過來打探。
畢竟老麒麟太過於顯眼了,他們看到車輿在外,儒家王通夫子的弟子圍繞了一圈,好奇的時候,就看到那穿著樸素道袍的少年抱著一名男子走出。
李觀一踩著馬車,把沉睡醉酒的文鶴小心放下。
“我得到先生之助,猶如千軍。”
文鶴大醉。
馬車車廂裡麵無光而暗沉,少年道人道:
“先生可以不必裝醉了,如此你被我用酒迷醉了,還是強行帶走,他日就算是江南危機,旁人也隻會認為你是被強迫擄走,而非自己主動出謀劃策。”
“對於你這樣的大才,而且明顯不曾歸心的,我的敵人一定會以拉攏為主,而不會害你的性命,不是嗎?”
外麵是學宮,風拂過了諸子百家的大道,帶著八百年的文氣,樹木樹枝嘩嘩作響,方才醉酒了的年輕謀士睜開了眸子。
外麵人來人往,聲音嘈雜。
車輿內,少年道人和年輕謀士對視。
文鶴樸素無奇的臉上,因為那一雙清冷安靜的眸子而變得有些玩味,於是麒麟和毒蛇在彼此對視著。
李觀一手一揚起,手中的令牌落入了文鶴懷裡:“是皇城裡這一支麒麟軍鐵騎的令牌,你若是要走,他們不會阻攔你。”
“多謝你給我的建議。”
“我希望回來的時候,還可以看到你。”
“但是,先生若走,李觀一不會阻攔。”
少年道人拱手一禮,道:
“先生果然大才。”
文鶴一時無言,那少年轉身跳下了馬車,對淩平洋吩咐道:“平洋你帶著先生回去之後,就不必管了,之後來此等著我,去另一個地方。”
淩平洋抱拳一禮,回答道:“是。”
淩平洋親自驅車,馬車平穩又快,文鶴手指點在胃部,一股內氣翻騰,張口將那千日醉吐出來了,以他的秉性,是不會輕易中招的,先前也隻是故意偽裝,讓李觀一放下警惕。
就可以離開了。
看著這麒麟軍的腰牌,文鶴緘默許久,最後歎息,道:“罷了,竟然能夠和我對拆到了這一步,雖然隻是小技耳,卻也算是難得地有些趣味了。”
他懶洋洋地躺在那裡:“或許是飲酒。”
“先生我終究有了那一分醉意。”
“腦子也轉不開來,也不大想轉。”
他手指勾著這腰牌掛著的流蘇,轉了轉,道:“就去看看吧,幫助你處理了這件事情之後,我再離開,嗯,也算是為未來留下一個後路吧。”
文鶴安靜了一會兒,看著自己的手掌:
“真是,好一條【鎖鏈】。”
………………
李觀一把文鶴送上去了。
他其實沒能發現這位謀己第一的謀士。
但是張子雍自創的,甚至於超越不滅龍元的功體,卻在接觸到的瞬間給予反饋,文鶴的呼吸,心跳,乃至於血脈流轉的速度,都是正常清醒和假寐假死之間的狀態。
換言之,文鶴那時候是清醒的。
才有剛剛的那一番話語。
李觀一和房子喬等人前去拜訪了公羊素王,而後才去了王通夫子所在的那個彆院,這位三十餘歲,年輕一代已有很大名望的儒門夫子微笑著等待著自己這位第四真傳弟子到來。
親自斟茶,詢問李觀一之前在江南的所作所為,最後慨歎道:“做的好。”
李觀一回答道:“都是老師和祖師的教導。”
王通夫子微笑道:“不用往我的臉上貼金了,我又教了你什麼呢,你走到這一步,需要的可不隻是那些東西,是你自己和同袍們的成果,儘可以抬頭挺胸,以為榮耀。”
“你來學宮,有什麼想法麼?”
李觀一把和文鶴說的那些說了。
雖然有文鶴提出的妙計,可以分化,打壓,吸收世家,但是還是很缺人和缺錢,王通夫子一邊捂著嘴唇咳嗽,一邊道:
“缺少人麼?讓學宮的弟子前去江南,這不是個簡單的事情。”
王通夫子輕聲道:
“他們來到這裡,心中的想法是很多的。”
“你若是說,一個理念,就可以讓他們倒向你,事實上很難,因為無論陳國,還是應國,都很缺乏這些年輕的,有學識的,還沒有世家根底的年輕學子。”
“值此亂世之間,列國都要爭奪人才。”
“應國,陳國兩方,都有大儒宗師們在,許多學子願意前往那裡,公羊素王雖然讚許你,但是學宮並不是如同世俗那樣,強迫性,上下等級森嚴的地方。”
“素王的威望能夠引導了一部分人,但是卻不能強迫彆人前往江南,你需要說服他們……”這位三十餘歲的夫子點燃了鬆香,淡淡的香味在這靜室裡麵繚繞著。
“在天子秋獵之前,學宮會有論道,能說服他們的,才能夠讓這些人隨你走。”
李觀一道:“現在我的人望……”
王通夫子看著這年輕的弟子,道:“不到一成。”
麒麟聲勢浩大,但是畢竟起來才一年,列國都有三百年國祚,這是其一;地域範圍差距過大,千裡之地和方圓數萬裡的疆域差距可不是一點點;軍隊差距也太大。
披甲之士五萬和五十萬,乃至於一百萬的差距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