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之地——
一連數日之中,李觀一忙於諸事,棍僧十三告訴了他老活佛圓寂的事情之後,婉拒了李觀一請他留下的邀請,再度啟程踏上了出發的道路。
「人各有誌,李師兄自有李師兄的天下,貧僧也要求一個心中佛法,或許有朝一日,我明白了心中的困惑,還會回到學宮之中,到時候,再和李師兄閒談。
李觀一詢問:「和尚要去何方呢?」
棍僧十三曾經說過,人間苦海,無去無回,這一次見識過了活佛圓寂之後,此刻的回答,卻和當日的回答不同,雙手合十,隻是道:「當初,祖師讓我放下,我說不放下。」
「他便要我下山,我還是想要去見見【佛】。「老活佛前輩說,佛在人間。」
「當去人間。」
「行十萬八千裡路,見人間眾生,喜樂無憂,或許才能夠知道答案吧,若是這世上當真有佛,那麼無論他在哪裡,都當被我找到。
棍僧十三雙手合十,這憨直卻又有智慧的僧人展露出一根筋的執著,但是目光堅定,也是讓人歎服,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眼底躍躍欲試,一拍腰間鼓鼓囊囊的東西。
「多虧了文鶴先生的饋贈。」
「我這裡有七十二路混合麻沸散,還有一根寶兵級彆的繩索。」
「等我行遍了這天下每一處角落,尋找到佛陀,我就用麻繩和麻沸散,把佛捆上學宮。」「帶佛前去,見我祖師!」
「哈哈哈哈。」
棍僧大笑,把長棍扛在肩膀上,灑脫從容,緩步離去,走入紅塵萬丈之中,不知道去了何處,李觀一隻好祝他順利,目送他遠去,回轉於安西城中。
他此刻,傷勢仍舊還沒有痊愈,每日需要吃許多藥湯,伴隨著長風樓情報係統的恢複,陳國,應國之變化,也都急速回轉入西域安西城內,李觀一每日要翻閱許多卷宗。
因為傷勢問題,他反倒是跑不掉。
晏代清在左邊坐著,破軍在右邊坐著,盯著他,如今天下局勢一點一點在他們的眼底重建,陳國,應國從天啟十一年七月開打,現在已經是天啟十三年五月。
打了快兩年,雙方國家都算是元氣大傷,即便是中原大國,也需要相當程度的休養生息,不過,破軍卻提出,這個時候,安西都護府,卻不能夠休息。
「大國之動,牽連甚多,他們如果選擇繼續征戰,其實還能支撐很長的一段時間,但是一旦選擇休養生息,那麼繃緊的一口氣就會立刻鬆懈下來。」
「鬆懈之後,再想要立刻恢複到臨戰狀態。「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不過,我們現在也是一樣的。」
「啊,我都忘了,我們也開始有這樣的煩惱了啊,真是
破軍說這句話的時候,咳嗽一聲,下巴微微抬起,明明是說問題,但是莫名給人一種很得意之感,他將卷宗給李觀一道:「黨項王城的開發,金銀收攏的任務,交給了樊慶將軍。
」為了防止那些貴族們藏在地窖裡麵的那些銀子,還派了南宮無夢將軍作為輔助,南宮無夢將軍雖然說統率低了那麼一點點,但是此人的福緣,又很好地彌補了這個問題。」
「另外,按照文鶴先生的建議。」
「黨項國世子昊元夏親自前去黨項王城,去祭奠死去的王公貴族,用來一定程度安撫人心,收攏貴胄之心。
「當然,這其實是在釣魚,看看誰還敢出來為那些死去貴族奴隸主傷心掉眼淚,雖然,即便是我都覺得,文鶴先生親自去黨項王城祭奠死去貴族,實在是有些讓人想笑。」
「但是覺得笑出來,又會被佛祖克扣功德。」晏代清冷不丁道:「扣功德算是文鶴的。」破軍笑道:「不是西域晏代清的嗎?
晏代清的額頭青筋跳了跳。
破軍大笑,卻也不再閒談,隻是又給李觀一看了些卷宗之後,頓了頓,道:「另外,宇文化,宇文天顯,還有秦玉龍三位將軍,提出要歸國。」
「希望能夠和您麵談。
「您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在三日之內指定一個時間。
李觀一點頭,答應下來。
破軍遞上一份卷宗:「商隊已經恢複正常運轉,西域各城的運轉都步入正軌,另外狼王舊部已收攏不多,有些性情睥睨的將帥落草為寇,陳文冕親自討伐。」
李觀一提起手,拿著安西都護府的府印,嗬了口氣,哢巴一下按下去。破軍把這一份卷宗拉走,又拿出下一份。
李觀一的眼角抽搐。
他寧願現在披掛上馬,去和薑素大戰三百回合,也不想要被這兩人拉著處理公文,但是卻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於是隻好老老實實去看卷宗。
好一會兒之後,破軍取出卷宗,道:「前線發現,魯有先的築城進度開始變快,且開始抽調內部人員,打亂其鎮西雄關內,大小官員的職位變化。
「我們的暗子有一定程度的損失。」
「並且,魯有先開始在城池外,十裡,三十裡,五十裡處,分彆修建前線哨所,開始蠶食西域土地,陳國的重甲重盾兵團往前推進,已和西域遊騎兵產生一定衝突。
「陳國方,尤其是魯有先,並未對我部放鬆警惕。」「不愧是他。」
李觀一眉心刺痛:「魯有先」
魯有先,陳國名將,也是之後必須麵對的難關
李觀一所部,最好的機會就是趁著應國,陳國都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口氣順著水路往下,連接西域,西南,江南一帶,徹底崛起。
李觀一已名動天下。
陳國和應國,都不會把他當成一個無關輕重的卒子。
此刻針對李觀一的防備,和一開始的時候,完全會是兩個級彆,如果現在沒能夠順這一股平定西域的大勢,崛起於天下,那陳國應國回過勁兒來,難度就會筆直上升。
李觀一道:「西南啊。」
破軍展開堪輿圖,道:「西南之地,在天下各方之中,土地雖小,但是地勢複雜,多有迷障,濕熱,中原士兵去了容易得病,而西域士兵抵達西南一帶,也會稍微感覺不適應。」
「其中中原稱呼是大小部族,實際上已是各大城池。
「物產豐富,除去了常規軍隊,特有兵種以藤甲,毒,高速行進為主,輔助以按照過去來看,他們至少有十幾萬軍隊的數量級,當然,這些軍隊的素質和征戰能力,和亂世三百年的中原不能相比。
「可是從曆朝曆代對於西南的攻防來看。
「西南最大的對手其實不是他們的軍隊,而是氣候環境的不適應,以及地勢天險,說實話,不適合強攻,尤其那裡的環境,對於西域的大量重騎兵衝擊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若是強攻,恐怕會折損許多人手。李觀一道:「我也不願強攻。」
破軍道:「如在下之前所說,太平公在西南人望極高,主公你若是願意的話,收服那裡的難度會低很多,當然,若是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那裡
破軍頓了頓:「那麼,裹挾西域大勝之威,再加上西南全境來投,主公,如騰龍入海,大勢崛起,勢不可擋!」李觀一道:「可是,談何容易。」
「況且。」
他聲音微頓,看向堪輿圖,在西域和西南之間,還有一層屬於陳國,而攔在中間的,正是魯有先,破軍道:「等主公你傷勢,稍可恢複,便要采取對魯有先的手段了。」
「否則,依照此人的戰法,時間越長,越是棘手。」李觀一微微頷首。
處理卷宗之後,修行武功,慢慢恢複自身實力,又去見了宇文化,宇文天顯,秦玉龍三位,三將見麵之後,當即起身行禮,李觀一攔下,邀他們坐下。
閒談片刻後,宇文天顯緘默許久,道:「太師擊敗狼王,戰場之上,彼此廝殺的事情常見,都是為了家國,可折辱屍體的事情
他沉默了下,道:「我們三人,無顏再待在這裡。」
「而且,如今局勢漸穩,我三人留在此間,非敵非友,當日太子殿下曾經和君侯有約,等到局勢穩定的時候,就允我三人離開,不知可否放行。
李觀一輕聲道:「老師,我和薑高有約定。」
「隻是此刻,東宮有變,三位回去,是否安全?」
宇文天顯沉靜道:「家國有危難,正值用人之際,就算是有殺身之禍,難道我們就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顧國家的興亡?若是連我等都如此的話,大應,就不是大應了。
「還請君侯同意。」
李觀一歎了口氣,知道宇文天顯,性格剛直凜然,絕不是那種輕易撼動的人,於是同意,第二日為他們送行,給了馬匹乾糧,盤纏,自由著他們去了西意城,借西意城而回應國。
而應國之中,局勢漸穩下來,太師薑素通過狼王之戰,重新維持住了國家的威嚴,以及自己的無上壓迫,這一日前去皇宮當中,皇宮的衛士,宮女,宦官,都低著頭,不敢去看這位太師。
太師薑素走過的地方,氛圍都變得極為冰冷
太師來到摘星樓處,稟報薑萬象之後,才得入內,步步登樓,到了最高處去看的時候,那位兩年前和李觀一論天下時候猶自氣魄雄奇的君王,此刻卻已是露出老態。
背對薑素,端酒去看天下,白發揚起,隱隱失去光澤風拂袖袍,翻卷落下,卻也是莫名有一種蕭瑟之感。
猶如冬日枯草,儘是死氣,薑素行禮,道:「陛下
薑萬象道:「太師,分明已是臨近於夏日,萬物生發,可老夫為何眼中所見,儘數衰敗,見柳樹被大日暴曬之後乾枯的樹葉,看到那荷塘裡的汙泥。
「是否,我當真是老得要死了?
薑素道:「陛下正值鼎盛,天下猶自未曾定下,我大應國國土遼闊,披堅執銳之士極多,陛下如何說得這樣的話。」
薑萬象笑起來,道:「太師也會說漂亮話了啊,可惜,可惜,我對自己的身體,是有把握的,我大應國,雖然底蘊尚在根基深厚,但是我不同了。」
「我會老,也會死的
「英雄氣衰敗,人這一生多少年,有幾次機會呢?」「西域一敗,狼王一衝。」
「在我活著的時候,是不可能一統天下了。」
「他用他自己的野心,將我和陳國奪取天下的夢都踏碎了,真的是,胡來啊陳輔弼這糟老頭子,陳鼎業的雙龍並行之計,朕的坐北吞南一統天下之計,都給這家夥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