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月初一至十五,整個帝國都沉浸在節日喜慶的氛圍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人們走親訪友、互道祝福,處處洋溢著歡樂和祥和。過了正月十五日,這個熱鬨非凡的節日氣氛逐漸消退,但人們心中的喜悅與對新一年的期待仍未消散。
乾清宮裡暖閣裡,朱厚照也是滿臉的喜氣。
浙江的丈田基本上告一段落了,朱厚照拿著清冊以及張侖、夏言、秦觀的聯名奏本,道:“不容易,看來地方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楊廷和、蔣冕、毛紀、毛澄不似朱厚照,而是各個滿臉愁容。
在奏本裡,提到的最多的名詞就是“投獻。”奏本中直至出來投獻之風愈演愈烈,大有成燎原之勢。
富者舍斷戶籍並其財產而投獻士大夫,寧可以身去士大夫之家傭佃,去種地交租,用逃避徭役,稱之為“投獻”。
所以地方上一旦有士子考了鄉試中了舉人,就立馬會受到百姓的投獻。
罷官失勢之人,竟然也效仿此風,將自己的田畝折價給予忽然富貴之人,竟然將兼並視為理所當然。而且如果是大家族,豪強之家,看上了哪家田宅,收之便收了,沒有敢不給的。
府縣州官也大都偏聽鄉官的話語,致使民產漸漸消敗,而那些鄉官漸漸的富起來。
“投獻”、“兼並”、“豪強”這可不是好字眼。
朱厚照可知道這本奏本是怎麼被呈上來的,本來秦觀提議想要委婉的寫出來,這點上張侖是同意的,令朱厚照吃驚的是,夏言竟然是同意的,那麼誰反對呢?欽差裡沒有人反對。
但是詭異的是投下反對票的竟然是浙江按察司按察使梁材,梁材當時說如果你們不如實寫,自己就單獨上奏。
夏勳在密奏裡說道:“江浙乃富庶之省,竟不知貧困之人如此之多。梁按察使多傾向田宅之訟,以求平衡損益。故而激烈反對呈陛下之言,作和光之語。”
楊廷和、蔣冕、毛紀等人知不知現在的情況?其實對同僚、弟子往來書信也能窺具一二,隻是沒想到竟然成了今天這個現狀。
於是楊廷和、蔣冕、毛紀、毛澄紛紛下跪道:“此等皆臣之過失,請陛下責罰。”
朱厚照聞言心中微微一歎道:“這是地方上欺上瞞下,怎麼能是卿等的過錯?起來吧。”
楊廷和、蔣冕、毛紀、毛澄便起身來。
朱厚照又說道:“沒有什麼好辦法嗎?”
蔣冕道:“啟奏陛下,臣等建議命監察、科道下地方巡視,發現不發奏報朝廷,嚴加懲處。”
朱厚照聞言道:“先生說的在理。”同時對這種常規的虛話不感冒了。
毛紀說道:“解鈴還需係鈴人,臣建議吏部、刑部下函嚴重申斥,如發現不合格之人,皆罷官懲處。”
朱厚照聞言嗯了一聲,心中對這個方法也不甚滿意。
朱厚照看向楊廷和道:“先生可有好的建議?”
楊廷和起身道:“啟奏陛下,大明律有規定‘若將互爭及他人田產妄作己業朦朧投獻官豪勢要之人,與受者各杖一百,徒三年。’父母官有失察包庇之罪,應當嚴加懲處。”
朱厚照聞言道:“如果換去的官員還是如此,當奈何?”
楊廷和、蔣冕、毛紀等人皆沉默不語。
朱厚照又說道:“祖宗有成法,群臣上書左一個要求朕法祖,右一個要朕守法,結果就是這麼辦差的?”重重的歎了口氣道,“朕今日方知為何漢有張湯,唐有周興了。”
幾人聞言頓時魂飛魄散,皇帝的意思很明顯了,你們都是好好先生,這不行的。
楊廷和勸道:“陛下息怒,此非聖君之言。”
朱厚照卻是不理睬地說道:“有法不依,那就說明法已然壞了。不受法的州縣府官,朕自然要罰,然朕代天牧民,朕有過失,上天警告朕,下官有過失,朕自然要懲罰他們。”
魏彬上前說道:“萬歲爺聖明,奴婢建議交給錦衣衛、東廠來辦。”
朱厚照瞥了他一眼,魏彬看到那眼神不是不滿,反而是讚許。心中大喜。
隻是朱厚照說道:“算了,緹騎四出,百官又要罵朕了。”
魏彬又說道:“誰敢罵,一起拿下。”
而蘇進聞言心中卻是破口大罵起來:“艸你媽魏彬,把這種賴事推到我身上。”
楊廷和見他們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就是逼自己表態,於是無奈的說道:“啟奏陛下,切不可以喜怒治國,九州萬方,天下臣民都還依賴皇帝的恩德,如果有不法之人,就懲罰即可,陛下萬不可興雷霆之怒。”
朱厚照聞言道:“先生說的對,朕剛剛是有些生氣了。”
內閣幾人見皇帝後退了一步,心中不免鬆了一口氣。
朱厚照也知道自己也就是一個裱糊匠,靠我來解決兼並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放任不管自己不是白來走一遭了?
於是朱厚照接著說道:“隻是朕年輕,有氣就有氣吧,憑什麼百姓哭,朕生氣,卿等為難,好處都讓他們撈了,錢也都讓他們掙了,田也被他們兼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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