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誌大喜,連連鼓掌,他本來看錢大郎也是練家子,以為總要打幾個回合,沒想到被高全一個照麵撞倒。不過他也看出錢大郎不像一般人家的少年,於是上前扶起,說:“大郎勿怪,我這兄弟是廝殺漢,打架不比京城比武,不講規矩。”
錢大郎倒是輸得起,起身後一臉佩服,攔住裝模作樣要上前群毆的伴當,躬身作揖道:“真是出色的好拳腳。我錢大郎隻道天下各派武技無不知曉,就是二十萬禁軍教頭也能打個有來有往,不想卻是井底之蛙,平日練的都是花拳繡腿,拜過的那些師傅也全不中用。”
他四下看了看,沒有坐的地方,就要扶高全坐到纜繩堆上去,“師傅請坐,受徒弟一拜。”
高全卻不好意思了,“使不得使不得,大郎不曾提防,這一場不算數。”
錢大郎卻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撲通一下就跪在高全麵前:“輸了就是輸了,我錢鈞輸在師傅這樣的好漢手下,心服口服。”
高全趕緊去扶,錢大郎卻死活不起來,非要高全答應收他當徒弟不可。高全一來見推脫不得,二來京東人好為人師的基因又開始發作,於是就說:“好好,我收下你這徒弟了。”
他最近一直被王有誌精神壓迫,鬱鬱不得誌,今天終於揚眉吐氣一回,心中得意,拉著錢鈞就向王有誌顯擺:“為師叫高全,這是我表哥王有誌。”
王有誌挺著肚子就等著錢鈞來拜見師伯,誰知錢鈞隻是作了個揖:“王大郎有禮。”王有誌心中不悅,想這家夥這麼沒禮貌。其實他不知道,宋朝師生是以兄弟相稱的,所以叫徒弟,不是叫徒子。所謂師徒如父子是到了明清,萬惡的學徒製度興起來後才出現的說法。
錢鈞像是他們這夥人的主人,接著派人去拿酒菜上來,又跟船家買了燒好的魚蝦海鮮,就在甲板上坐著吃。錢鈞請高全坐了上座,其實就是對著上船的舷梯方向的位置。高全也不推辭,瞥了一眼王有誌,一屁股坐下。
王有誌倒不在乎,他緊挨著高全坐下,隻是盤腿坐不大習慣,時間長了腿麻。他對錢鈞很有興趣,按他長期看穿越小說的經驗,錢鈞家裡應該是大官或者大財主。這樣他們一到臨安,就能迅速借助錢家的勢力發展起來。當初勸住錢鈞不要打王二的那個中年人也過來一起吃,錢鈞叫他七叔,但好像隻是遠親,現在為錢鈞的爸爸工作,負責蘇州一帶的絲綢和刺繡收購運輸,職務是管事。
王有誌不好直接問錢家的事情,就先問張青是怎麼回事?為何把他們誤認為是張青的手下。
七叔歎口氣說:“張青這廝說起來也是條好漢。他本是京東海寇,紹興九年金兀術南下,橫掃京西地。嶽爺爺當時還在鄂州,來不及救援。張青竟出奇兵,從海上到遼東,詐稱王師,攻陷了北蘇州,幾乎就是直搗黃龍府。可惜沒能救回二聖,但也讓金兀術顧頭不顧腚,嶽爺爺趁機連夜趕路,大敗金兀術,救了京西百萬百姓。”
高全和王有誌都道:“如此他豈不是大英雄?”
七叔很滿意兩位聽眾投入的態度,故意先喝了一杯酒吃了口菜,吊了一下聽眾的胃口,然後說:“他雖然沒有救回二聖,但也帶回一些遼東百姓,按說是有大功的。但他這人當初做海寇的時候,無惡不作,還吃過人!”
高全和王有誌二人不由得“啊”了一聲。七叔見自己能夠如此調動聽眾情緒,更加得意:“他和他渾家當初沒當海賊時,就開黑店,將過往客商用蒙汗藥麻翻,扒皮抽筋,把人肉瘦的自家吃,肥的剁餡包肉饅頭賣。”說罷,將桌子一拍。
高全和王有誌麵麵相覷,原來是菜園子張青,母夜叉孫二娘的原型。七叔微笑著,捋捋八字胡,接著說:“二位莫怕。這對賊夫妻作惡多端,人神共憤,官府很快就派人捉拿。這兩個狗男女卻見機,早早聽到風聲,就燒了黑店,卷了金銀,帶著手下小賊,一起逃到海上當了海寇,到處打家劫舍,搶劫鹽場,愈發大弄起來。他們在海上飄忽不定,禁軍也追之不及。當時朝廷六賊當道,報喜不報憂,蒙蔽天子。張青這廝愈發猖狂,聚了幾千人,幾百條大船。”
“好在張青這廝雖然可恨,但也還知道忠義。金兵南下後,他不再騷擾海州,而是不斷到登州一帶搶劫,既搶偽齊,也搶金賊,終於在紹興九年冒充王師偷襲遼東,一舉成功。
遼東漢人久盼王師,指望著跟著他直搗黃龍府,救回二聖。但他這人胸無大誌,不在遼東攻城略地,搶了一把就跑。而且一口氣跑到咱們江南這個蘇州來。”
七叔看看聽眾興致又下去了,顧不得喝水,趕緊上猛料:“他立了這等大功,朝廷自然要招安。拍了個大官去招撫,這官人久聞他吃人惡名,甚是不齒,於是就問他:“’聞卿吃人甚多,卿就是你的意思,官人說話文雅,你不說你隻,說卿,你們不懂得。官人就問,卿吃人甚多,那人身上什麼地方肉最好吃啊?’張青那狗賊拉起招安相公的手就說:’手心的肉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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