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徐徐,昏暗的燈籠在道路兩旁的房簷下晃著。黑棚馬車行進在夜中,一些帶著刀劍、目光不善的散修在道上匆匆而過。
雞鳴鎮破舊貧瘠,城區不大,凡人人口並不多,這裡是洛邑城外一處重要的散修聚集地,由幾個勢力聯合管著這裡,維持個基本的秩序。最近這段時間從外地湧來了很多散修,每天的爭鬥、交易、熱鬨、混亂,混雜在一起,成為這一小片地區獨特的生態。
周圍的客棧、茶館,飯鋪裡此刻傳來陣陣喧囂聲,喝多了的散修囂張地站在高處大聲痛斥著宮家的罪行,幾個人交頭接耳交易著各種消息,還有蹲坐在黑暗中的角落,冷峻的目光搜索著周圍的人。叫喊聲傳來,一些人兜售著劣質的丹藥和符籙,交易刀劍的生意十分紅火,幾個坐在道邊麵目凶狠的散修飽含敵意瞅著經過的馬車。
一處低矮的酒樓裡熱鬨一片。粗魯散修們的粗俗笑罵,姑娘的調笑或是尖叫聲,夾雜著偶爾的爭風吃醋打架聲音。一個人呼的飛了出去,砰的摔在泥水裡,滾了幾滾不動了,衝起的水勢拍在經過的馬車上。
姬南從簾縫中看到一個身穿獸皮白衣,身背弓箭,腰胯長劍的青年仰頭大笑,拍了拍手走進了酒樓,倆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即分。
一個白胖無須富商模樣的人晃著走出了酒樓,後麵跟著兩個彪悍護衛。一個垂死的老漢癱在牆角,邊上蹲坐著一個呆滯的老婦。
馬車輕馳,姬南放下車簾,大盜曹龍靠近過來低聲說道:“近一段時間,這邊聚集過來的散修已經多得嚇人,有要向宮家報仇的、有湊熱鬨的、有想趁火打劫的,還有想要一朝成名的,最近有十幾個勢力找上門來要和咱們聯合,說要一起討伐宮賊、劫富濟貧,要奉雲長老為盟主……”
“盟主?”姬南抬眼笑道。
“切!”一旁的朱發搖了搖頭,神色不屑,姬南沒有說話,任曹龍繼續說下去。
曹龍點了幾個勢力的名字,大抵是一些小有惡名的散修團夥,平素裡或是占據個鄉鎮或是幫著豪門討個債什麼的。
“這些天裡,宮家的人搜過來幾次,和附近的散修交了幾次手,互相都殺了幾個人了,我估計宮家一旦確定了咱們的位置就會很快有大隊人馬殺過來,咱們得早做搬家準備。哦,我看雲長老最近有點飄了,一次酒後還說過幾日就要召集散修們一起去攻打紅桃園呢……”
曹龍是個心思簡單、性情耿直的人,自打心裡認可了姬南之後,就一門心思的對姬南好,甚至聽不得任何人說姬南的不是。
今天雲長老派他和朱發一起過來接姬南,其實是個奇怪的任務,按理說曹龍和朱發都是在幾次戰鬥中露過臉的人,畫影描圖早就傳遍來洛邑,越少露麵越好,但雲長老還是找了個過得去理由讓他倆過來。
現在的局勢其實正是姬南願意看到的,也是他暗中推動的,最近一段時間褒五帶著人冒充光明教襲擊了不少宮家的外圍,就是為了激起宮家的怒火,同時給光明教造勢,豎起一個敢於反抗宮家的大旗。
散修們需要一個這樣的大旗,需要引導和鼓勵,就仿佛乾柴需要一個火種才能燃燒起來,而他就是那個煽風點火的人,至於大火燃起來之後,光明教是什麼結果,是否能在大火中活下來,姬南根本就沒考慮過。
“…宮家現在的策略很穩,宮涅一旦認真起來很不好對付。散修這邊好像聲勢起來了,但騎牆觀望的人多,形不成氣候,還得給他們加把大火…”
他在這邊籌謀著,雲劍南派曹龍和朱發來接他的事根本沒放在心上,無非是想假借敵手除掉幾個偏向自己的人而已,這點計謀太低級了。
現在貢布、褒五和他的人都已經到了,就等著宮家的行動了。
馬車到了一間不起眼的小院子前停下,姬南下車環顧四周,朝著遠處街道的最黑暗處看了一會,然後朝著朱發、曹龍耳語了幾句,推開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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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劍南雲長老最近的情緒很複雜,也就是大家平常所說的痛並快樂著,還摻雜一點恐懼和期待。
快樂是因為他最近的聲望已經漲到了一個很高的高度。他本是個落魄的江湖散修,機緣巧合下加入了光明教這麼個小組織,靠著稀裡糊塗的元嬰境和一付好口才,一路混到了三柱香弟子,被派到洛邑城這麼個富得流油的地方做個分壇壇主。
來到這裡之後,他才知道為啥洛邑這麼大、這麼重要的地方,卻隻設置了他們一個小小的分壇,而沒有設置更大的壇口。是因為坐鎮洛邑根本不是個什麼好差使,甚至是個極其危險的任務。這裡昭禮宮勢力龐大,組織嚴密,各分殿下麵的修士們個個如狼似虎,他這個小小的教派,隻要敢冒頭就會被無情的清理掉,以前血的教訓非常深刻。
所以雲劍南到了洛邑後,帶領幾十個教眾韜光養晦、積聚力量,在距離洛邑城很遠的鄉下設置了壇口,發展一些教眾,弄點銀子,倒也平平安安的過了十幾年,還受到了上壇的表揚。
這期間他娶妻生子,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更沒有了爭強好勝之心。可惜好景不長,有教中的兄弟無意中得罪了宮家,宮家隨意派出了一隻隊伍就幾乎掃平了他們小小的堂口,那一戰殺的光明教人頭滾滾,家家戴孝,雲劍南的老妻也死在了亂軍當中。
剿滅一個不聽話的小小江湖堂口,對當時如日中天的宮家來說隻是隨手而為,下麵的人積攢了一筆小小的功勞,順便撈了點銀子而已,宮家的高層也許都不知道這件事。
仇恨將光明教洛邑分壇的教眾們凝聚了起來,他們一改往日的低調作風,開始積極布教,發展信徒,幾年之內倒也聚集了一些人。也曾策劃過幾次對宮家的報複行動,殺了幾個落單的宮家護衛,但在宮家隨後的反擊下損失慘重,不得不再次偃旗息鼓下來,上壇對他們的魯莽行動也大加斥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