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後化鬼,如果不能去投胎,就會不停徘徊世間。
一般來說,鬼是無法觸碰陽氣重的活人的,隻有怨氣極深的厲鬼,才能在人身上留下痕跡。
方文瑞年輕氣盛,居然會沾上這種東西?
目光還沒收回,客廳裡又一個嚴肅的聲音道:“怎麼這麼久才到?”
“……”
方棋循聲看過去,就見客廳裡坐著的兩人,正一同望著他。
說話的是方雲鬆,今年四十多歲,他並不是特彆有攻擊性的長相,但作為林江市商業界的領軍人物,常年身居高位,讓他哪怕是坐著,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是的,坐著。
麵對車禍昏迷了三個月的兒子,方雲鬆沒有一點關切,他皇帝似的坐在自己的龍椅沙發上,微微皺著眉,眉宇間透著不加掩飾的不耐煩。
反倒是另一邊的女人,有些緊張地站起來,看著他欲言又止。
方棋淡淡看了林淑雲一眼,對這個親生母親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觸,所以又把視線落回了方雲鬆的身上。
對於方雲鬆的質問,高振華是不敢反駁的。
所以方棋反問道:“你什麼時候讓人去的?”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反問,方雲鬆一愣。
“想知道為什麼這麼久,你可以自己開車走一趟。”
現在是淩晨,不論是去醫院還是從醫院回來,都是一路暢行無阻半點沒耽擱,比起平時堵車的時間,高振華去接他的時間隻短不長,就這樣回來還得被問一句“這麼久”,要麼方雲鬆過於不食人間煙火,要麼就是看他不順眼故意找茬兒了。
方棋的話裡也是不加掩飾的諷刺,方雲鬆頓時瞪圓了眼睛:“你……”
他又驚又怒。
驚的是方棋的態度,怒的還是方棋的態度。
這人居然敢這麼跟他說話?
方棋並不打算給他消化的時間,直接問道:“叫我來什麼事?”
“……”
父子見麵之後的情形顯然超出了方雲鬆的預知,他緩了一會兒,才沉下心道:“既然醒了,從今天起,你就在彆墅裡好好養著,你祖父也需要靜養,你就彆去打擾他了。”
這是要斷了方棋靠方老爺子在方家站穩腳跟的意思。
方棋心中了然,淡聲道:“哦,還有嗎?”
方雲鬆:“……?”
他反應過於平淡,方雲鬆又是一愣。
不是說他剛一醒就跑到老爺子病房裡裝孝子嗎?
裝孝子就是為了做給外人看,表示他的誠心,提醒彆人他才是老爺子正兒八經的親孫子,這樣無論老爺子能不能醒過來,方家都不得不認他。
現在他的企圖被阻,他是不是表現得過於平靜了?
方雲鬆不由得看向他身後的管家,高振華回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人可是他親自從病房裡接出來的!
方雲鬆頓時將信將疑。
“如果沒彆的事,我先去休息了。”方棋懶得管他信不信,他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躺了三個月的肉身,現在感到格外的疲累。
他看了眼二樓的方向,徑直繞過客廳,打算直接上樓。
“等等。”方雲鬆突然起身。
他終於離開沙發,站到方棋麵前,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方棋一眼,才嚴肅道:“不管你有什麼想法,你回了方家,吃的用的自然不會少了你的,但你也得清楚,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你的車禍就是場意外,我不希望再從彆人口中聽到什麼亂七八糟的說法。”
說了半天就一個目的——為了方鐸。
作為方家認定的繼承人,方鐸的名聲固然是很重要的,不能有任何一點瑕疵。
方振天,也就是方棋的祖父,他懷疑方棋的車禍和方鐸有關,所以雷霆手段把方鐸趕出了國,那會兒事情真相不明,輿論方向對方鐸非常不利,方雲鬆之所以沒有阻止方鐸出國,也是存了讓他避風頭的意思。
可在方棋躺著的三個月裡,警方已經調查得出了車禍是場意外的結論,正巧方振天也重病昏迷,方鐸是無論如何也要被接回來的。
在這個關口,方棋的存在就很尷尬了。
親兒子不能不認,可如果方棋故意拿車禍的事詆毀方鐸,那將又是一場輿論風暴。
方雲鬆今天的警告,就是認定了方棋一定會拿輿論當籌碼,達成他不為人知的目的!
方棋有種很想翻白眼的衝動,但他忍住了。
他側頭和方雲鬆對視,直白地表明了立場:“我對你們方家的事情沒興趣。”
方雲鬆忍不住皺眉,不等他說話,方棋又道:“我的話你可以不信,但你也用不著警告我,我來這兒之前是一個人住,一個人活,就算我想做什麼說什麼,你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你要是實在不信,不如提前做好應對輿論的準備。”
“……”
他那句“一個人住,一個人活”似乎讓方雲鬆的表情有了鬆動。
但方棋不在乎,他繼續道:“我之所以被接來這裡也不是因為我想來,不過是因為身份曝光,你們方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不是嗎?”
想必他就算今天不來,方雲鬆也一定會讓他來。
說到底,越是高門大戶,越是看重名聲。
方老爺子三個月前大張旗鼓地認親,現在方棋突然醒來,如果方家對方棋不聞不問,道德上就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