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符三年,太子陳含玉假扮儀鑾衛遊玩京城時,在街上遇到了一個癡人,太子請他吃了一頓飯,他隻坐著,說不好吃,難以下咽。
太子說有緣再見請他吃玉盤珍羞,他說不要,吃膩了。
太子給了他一百兩銀票,他收下了,這回沒嫌棄,看來這人隻是癡卻不是真傻。
太子是個泛情之人,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駿馬,他是複雜與矛盾的結合體,他嗜殺卻慈悲,吝嗇卻施舍,謹慎卻魯莽,誠實也欺詐,他的興致散去,就要離去。
那人問太子,你知道這天下哪裡有龍嗎?
太子說,“我就是龍。”
那人搖搖頭,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一筆畫出一條矯健蒼勁的形狀,他說:“我找的是這樣的龍。”
太子一眼看去,那茶水在桌上肆意展開的形態居然比父皇龍袞上的金龍刺繡還要神形兼備。
太子收回驚愕的目光,旋即輕蔑一笑,不屑道:“此乃業龍爾,居廟堂之高,坐擁天下者,才算真龍。”
這次輪到那人愣神了,於是那人就賴上太子了。
對了,那人名叫袁飼龍,一個大逆不道的名字。
……
二月廿四。
這幾日京城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北邊的八萬反軍重整旗鼓,在耀武關外擁立前朝餘孽稱帝。
二是天符帝陳符生打算禦駕親征,北上平叛,此刻正在北山操練三大營,擇日出征,大離朝廷現由太子陳含玉監國。
與這兩件大事相比,在二月廿一出手攪亂法場的反賊落網,不日就要牢中處刑的消息反倒不足為道了。
刑部大牢內,何肆肩頭的創口已經被清理包紮,昏睡整整兩日的他從一間設有高鋪的一麵全是木柵柱欄的牢房中幽幽醒來。
他的臉上消腫大半,睜開雙眼,一個女子垂頭看著自己,清瘦的樣貌映入眼簾,而自己正枕著她的大腿。
“是做夢嗎?”何肆喃喃,扭了扭脖子,腦袋枕著何花柔軟的大腿,有些舒服。
何肆困倦地閉上眼睛,呢喃道:“怎麼做夢都隻能夢到何花?”
“那你還想夢到誰?”一滴溫熱的淚水滴落在何肆臉上。
何肆瞬間倦意全無,猛地睜開雙眼。
“姐?!”
何肆掙紮了一下,經曆了牢房那一場惡戰,他雙手脫臼接續留下的後遺症越來越嚴重了,此刻已然不能動彈雙手,隻能翻滾開來,讓腦袋離開了何花柔軟的大腿。
“你怎麼也被抓進來了?”何肆腦中一團漿糊,第一反應就是難道自己的反賊身份已經坐實,所以現在家人都被連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