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滿倉見那不長眼的手下真要轉身出去找鋸子,麵色難堪,一腳將其踹了個狗吃屎,“你還真去啊?他媽的老子怎麼會有你這樣豬腦子的手下?”
滿撲看見錢滿倉就此作罷,聳了聳肩,他倒不是不敢殺人或者沒殺過人,自己同樣出身的孩子,當初就像養蠱一樣在老乞丐手下長大,如今四肢健全的囫圇個兒也就剩下他這麼獨一份,自然是手中見過不收啊血腥的。
即便是心不甘情不願在潛移默化中承襲了老乞丐許多的脾性,那也足夠他在小小的晉陵縣翻雲覆雨的了,老乞丐指望著他帶著小小的乞丐幫回到京城去認祖歸宗呢。
老乞丐自然不是死了,他的本事雖然從不見他施展,卻無疑頂天的,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怎麼可能會死,是如願以償的回到了彌沃寺中,留下一個爛攤子個自己,走之前還拍著自己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好小子,好好乾,爭取把我們這個小破敗淫祀發展成子孫廟。”
滿撲搖頭道:“淫祀是儒家說法,子孫廟是禪宗說法,你這也驢唇不對馬嘴啊。”
老乞丐從沒有教過他武功,就連一兩句心法口訣都沒有傳下,這是他留下的三件考驗之一,說是以後認祖歸宗時用得到的,要求不高,靠自己入品就好。實力是敲門磚,決定了他以後入幕做狗的資格;勢力卻是拜帖,等他在廣陵半數地界都能千手千眼時,可以叫彌沃寺的那些老佛都竭誠相待。
滿撲笑道,到那時還談什麼認祖歸宗,他本就沒有承惠,自立門戶也不算數典忘祖吧?
老乞丐笑著給他了一巴掌,耳朵嗡嗡的,嘴角鼻孔都流出血來。
錢滿倉走到床前,看著床頭躺著的少年,微微詫異,實在是這個少年有些年輕得過分了,甚至還沒有束發,此刻卻是七竅流血已經乾成了黑痂,身上瘢痕嶙峋,不知受了多少創傷。
最為引人注目的矚目的就是他上腹的一處傷口了,不長,卻是極深,依稀可以看到筋肉和胃臟、
好在胸膛還有一些微弱起伏,證明他的苟延殘喘,錢滿倉不免咋舌道:“乖乖,這命也是真夠硬的,傷成這樣都能不死……”
他倒是放鬆了些警惕,傷成這樣,就算他不動手,這人也活不成啊。
他掃了一眼何肆,目光自然又被那何肆手中的大辟吸引,這把刀碎痕遍布,看著就要斷裂,卻是散發著凜冽寒光,就像五窯之中金絲鐵線的哥窯一般。
刀身好像瓷器開片冰裂,有疏有密,有曲有直。
錢滿倉也是一個使刀之人,不誇張地說,但凡行走江湖之人,不管自詡綠林好漢與否,兵器偏長如何,總歸是一刀在手,就能耍幾個刀花,實在是練刀容易入門,百日練刀,千日練槍,萬日練劍,誠不欺人。
錢滿倉伸手握住何肆手中的大辟刀背,就要抽出刀來,稍一使勁,麵色微變,他娘的,抓得可真緊啊,居然沒抽出來。
錢滿倉又是加大氣力,將何肆整條手臂都扯了起來,他的手掌卻是牢牢攥住刀柄,並未放開。
錢滿倉當即後退一步,眼神戒備,“好膽!敢在我麵前裝神弄鬼?”
何肆無法作答,他早就沒了五識,正在一人惡墮中苦苦掙紮。
那個忠心卻愚笨,對錢滿倉言聽計從,剛剛還想著要去尋鋸子的男人小聲說道:“錢爺,他會不會是死了,都僵了?”
“滾蛋,人死沒死我看不出來?他胸膛還動著呢。”錢滿倉怒罵一聲,眼中卻是閃過一絲驚疑,這個小子當真有點怪異,雖然很可能是那“黔之驢”的故事,但遇到自己不知道的怪狀,多一分忌憚總歸是無錯的。
錢滿倉轉身看向一眾手下,問道,“你們誰替我把床上那人殺了?”
那人又是自告奮勇,大聲道:“錢爺,我去!”
錢滿倉又是一腳踹出,“我去你奶奶個腿!”
這人雖然蠢忠,卻是他不舍得用來投石問路的。
滿撲不看這因自己而起的鬨劇,轉頭走向了那個昏迷不醒的花娘小禾,蹲下身去,先是按了按人中,不得不說楊寶丹這丫頭敦實,下手也是不知道收力了。
滿撲掐了幾下人中之後花娘小禾還是沒有反應,一點“嚶嚀”之聲都沒有發出。
滿撲將她抱入懷中,感受著那豐滿嬌柔的身姿,昏迷之中的女子好像無筋無骨,自己一條手臂輕易就勒了進去,肉觸極好。
滿撲騰出一隻手,他不蹬草鞋,從趾縫之中摳出一坨汙泥,帶著酸臭,麵帶笑意,將手指探至小禾鼻翼,輕輕煽動。
錢滿倉見狀聳了聳鼻子,一臉厭惡道:“你在乾什麼?”
滿撲頭也不回道:“救人啊,我們乞丐的偏方,聞藥方劑,有辟除穢濁疫癘之氣、扶助正氣、抵禦邪氣之功效。”
小禾的黛眉終於是蹙了起來,麵色扭曲,三伏酷暑,一個穿草鞋走街串巷沿街乞討的小乞兒,腳上那滋味,不堪細說。
“錢爺,那下手之人可真的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啊,這力道,把人都打傻了,再不叫醒她,會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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