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衝卻不是抽了什麼瘋,一張臉瞬間沉下來,對著何肆詰問道:“真是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則不遜遠則怨,女子、小人,你兩姐弟各占一個啊,何肆,你該不會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和我很親近了吧?”
何肆聞言微微錯愕,沒想到李大人會突然口出惡言,這是怎麼了?
他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難道隻是因為聽到了何花的怨懟?
這根本不是李大人的性子啊?
李嗣衝沒有給予這對姐弟倆一絲一毫的好臉色,冷聲說道:“我為你性命辛辛苦苦十幾日,你這姐姐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還嫌我下手不知輕重,嗬嗬,果真是升米恩,鬥米仇啊。”
何花小臉倏得煞白,果真是李嗣衝是聽見了自己的話,這才發難。
她瑟瑟發抖,生怕李嗣衝不再救治何肆,當即就要向李嗣衝賠罪。
又怕自己嘴笨,電光石火間,腦子還沒轉過彎,雙膝就已經一軟,就要跪伏下去磕頭認錯。
何花雖然囿於成見,在她眼裡李嗣衝是個喜怒無常的睚眥小人,但這和她真心感恩於他並不衝突。
何肆一把拉住何花,看向李嗣衝,不知他是開玩笑還是真惱火,隻是覺得這個由頭太過牽強。
他依舊拿出十二分真誠,“李大人,你知道我姐她有口無心的,你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彆和她計較了嗎?”
李嗣衝冷笑道:“怎麼?之前和你姐姐說教的時候冠冕堂皇的,原來也就隻是說說而已啊,現在連讓你姐姐下跪道歉都不舍得了?嘖嘖嘖,何肆,你可真是會說一套做一套啊。”
何肆直勾勾看著李嗣衝,問道:“李大人,你是真生氣了嗎?”
李嗣衝反問道:“彆管我生氣與否,她不該向我道個歉嗎?”
何肆這才點點頭,看向何花,說道:“姐,確實是咱們有錯在先,和李大人道個歉吧。”
道歉是應該的,下跪就不必了,所以何肆沒有鬆開抓住何花的手。
李嗣衝聽出這有錯在先的意味,眼神玩味。
何花看向何肆,不敢使勁掙開他的手,怕他傷口崩裂,眼眶含淚,對著李嗣衝施了個萬福,歉然道:“李大人,是我鼠目寸光了,不該質疑你的好心,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彆和我一般見識。”
李嗣衝點了點頭,又是將矛頭轉向何肆,說道:“你姐姐該向我道歉,你好歹說了些人話,也算拎得清的,不過救命之恩,你該不該向我道謝呢?”
何肆剛想點頭,李嗣衝卻打斷道:“可彆說什麼大恩大德,永世難忘的場麵話,那樣的話,我可真就不給你麵子了。”
何肆一時無措,自己好像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回報這位李大人。
這世間本就沒有天經地義之事,怎敢要求他人施恩不圖報?
甚至如果人人都懷著挾恩圖報的“善心”去做善事,世道未嘗不會變得更好。
何肆鬆開何花的手,對著李嗣衝一揖到底,“李大人大恩大德,何肆永世難忘。”
李嗣衝氣極反笑,“好好好,何肆!誠心和我對著乾是吧?你是不是也大概感覺到了今天就是你功德圓滿,苦儘甘來的日子了?不需要我了,所以再無顧忌?”
何花聞言眼神卻是微微顫動,功德圓滿?苦儘甘來?
難道說小四的身上的血食之禍已經完全祓除了?
所以小四的傷勢才有些異常地沒有愈合?
一定是這樣的!
何花頓時又堅定了幾分心中所想,忽然心頭感覺一陣鬆快,還有幾分莫名的意味。
李嗣衝說出這句真假參半的話,先看何肆,再看何花,何肆麵色如常,何花的表情卻有些精彩,值得琢磨。
李嗣衝自然看得懂,估摸溫玉勇在的話應該也能看懂,但若是換作是溫玉勇易地而處,佯怒就要變成真怒了。
但李嗣衝並不生氣,其實這怪不得何花,這是人根本的性惡作祟。
姐姐為弟弟高興,弟弟卻是並沒有太過高興。
這點叫李嗣衝稍稍滿意。
才能繼續聽何肆的後話。
何肆搖搖頭,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李大人是刑名高手,應該能看出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隻是暫時想不到怎麼回報李大人,‘無以為報’之類厚顏無恥的話我說不出口,但是心意還是要聊表一番的,所以嘴笨的我,隻能將李大人的話直接拿來用了。”
李嗣衝故作不屑道:“何肆啊何肆,才看了十幾天的書,你好像變得會說話了些?過目不忘的本領是真叫人羨慕啊,怎麼?又想說欠我一個人情?”
何肆不敢點頭,因為那樣真的很無恥,還顯得他心安理得。
李嗣衝說道:“我也不是什麼施恩不望報之人,不過人情欠著倒也不是不行,隻是謝人的態度總要擺出來吧?不如先來個五體投地?”
何肆點點頭,應有之義。
他當即跪伏下去,將雙手、雙膝和頭一起著地。
虔誠似禮佛。
致敬之式,其儀九等:發言慰問,俯首示敬,舉手高揖,合掌平拱,屈膝,長跪,手膝踞地,五輪俱屈,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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