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沒有在洞書巷逗留太久,因為時辰不早了,還要進宮。
道謝的話自不必多言了,隻是離彆之時何肆又問道:“李哥,當今陛下是宿慧之人嗎?”
李嗣衝的回答略顯不置可,他說,“你覺得是就是。”
何肆點點頭,這回答起碼比劉公公的不回答要好,這可不是模棱兩可,何肆覺得是,李嗣衝這已經算是變相肯定了。
臨走之時紅嬋相送,雖然李嗣衝叮囑過何肆見麵之時不要叫她嫂子,但何肆還是說了聲“嫂嫂留步”。
紅嬋笑了笑,摸著隆起並不明顯的肚子,四個多月了。
劉傳玉悄聲說道:“是個男孩。”
紅嬋笑著點頭。
何肆聞言卻是愣住,紅姐這是有了?
不過仔細一想也對,李哥都二十六了,若是再沒有孩子,那可就是“老而無子曰獨”了。
從蝙蝠寺出來時,何肆又是換了一身衣裳,好歹是打算進宮麵聖的,沐浴焚香沒有,衣著至少要得體些。
何肆自覺摘了龍雀大環和大辟,又是取出身上的夢樹結,一並交由劉公公保管。
萬一這障眼法也算是欺君之罪?那可就太冤枉了。
何肆想了想,自己還是披頭散發的模樣,就撕了何花那條手絹,用布條將頭發紮起。
何肆自覺是沒有這麼大麵子可以入朝不趨,執銳上殿的。
劉傳玉沒有多說什麼,離朝宮廷禮儀其實細碎繁瑣,諸如出入、行走、聽諭、受賜、賜座及相關等等雜儀,若是沒有內侍指教,連文武官員都不一定能熟記於心,朝見皇帝,先拜手稽首四拜,再一拜叩頭,共五拜成禮,謝恩見辭,皆行五拜三叩禮。
劉傳玉也不指點什麼,何肆也無官身,民不知禮,情有可原。
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新帝對此也不甚在意,稱帝之後的陳含玉,好似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頓時變得對窮奢極侈深惡痛絕,極為不喜設山樓排場。
兩人走過午門,穿過太和門及前三殿區,一路遇到不少上直衛、五軍帶刀和散騎以及儀仗隊伍,看到身著蟒袍的印綬監大太監劉傳玉領著人,倒是不會沒有眼力見兒地上前盤查。
再者說那個少年一頭白發,還是個瞎子,眉毛下麵是空蕩蕩的兩個眼窩,沒有眼珠,有些駭人,卻是麵無血色,走路都需要劉傳玉攙扶著。
熟識劉傳玉的宮人不多,這個獨臂老宦官好像是忽然冒出來的,新帝登基之後就封他為印綬監掌印太監,掌管文書,鐵券,貼黃,奏折等,是十二監中不算忙也不算閒的差事,可以說清貴,也可以說雞肋。
這次是何肆求見陳含玉,不似上回陳含玉在武英殿傳召一般,現在那名存實亡的午朝已過,陳含玉應該是在乾清宮。
臨近後三宮之時,何肆忽然聞到一股好大的煙塵廢墟之味,眉頭微蹙,怎麼好像是有某處屋宇坍塌了?
何肆感覺不錯,乾清宮東側就是奉先殿,剛被被李鐵牛大鬨一場,的確是坍得就剩漢白玉須彌座的地基了。
何肆耐著疑惑,沒有多問,他不問,劉傳玉就更不可能多說了。
兩人走入乾清宮中,乾清宮,是內廷後三宮之首。
黃琉璃瓦重簷廡殿頂,坐落漢白玉須彌座之上,連廊麵闊九間,進深五間,殿內鋪墁金磚。
後簷兩金柱間設屏,屏前設寶座,陳含玉倒是就高坐其上,寶座上方懸“正大光明”匾。
宮殿高大,分隔數室,有暖閣九間,分上下兩層,共置床二十七張,後妃們得以進禦。
本來敬事房專司皇帝交媾之事,每日午膳,太監都會把幾十張名牌置於大銀盤中,和膳食一起端到皇帝麵前,等皇帝餐畢,他就跪在地上等候皇帝“翻牌子”。
現在倒是不用麻煩了,如今進禦最多的,不是妃子,不是昭儀,不是婕妤,甚至連美人都不是。
隻是個住在鐘粹宮,至今還沒名沒分的朱姑娘,聽說是廣陵人士,父親是正四品廣陵督糧道。
陳含玉高坐寶座,看著何肆。
何肆行了跪拜大禮,陳含玉沒有開口,他就一直跪著。
本來這時候陳含玉不該接見何肆的,畢竟他可是膽大包天觸怒了天老爺的存在,但看到他這副鬼樣子,陳含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屬實是有些淒慘了。
算了,就先問問情況吧。
陳含玉淡淡然道:“何肆啊,你這次大難不死,不回家待著養傷,怎麼還火急火燎地進宮來了?”
何肆聽不見,劉傳玉提醒一聲,他這才以氣機振聲,開口道:“陛下,小子耳朵幾乎全聾了,鬥膽請您用上些氣機說話。”
陳含玉撇了撇嘴,“看樣子連舌頭也沒了啊?這又聾又瞎的,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
陳含玉嘴上刻薄,卻是老老實實傳音入秘,何肆聞言笑了笑,說道:“到底是好死不如賴活著。”
陳含玉看何肆一臉淡然,緩緩挑眉,對著身旁侍從吩咐道:“給他扯個座,然後都退下吧,彆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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