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城南、城東一個是文化薈萃之地,一個是商業聚集之所,都是皇城下發達的區,而城西落後很多。
但城西有一樣東西出名,便是暗門生意,說通俗點就是私家妓院,都是獨門小戶,雖沒有青樓高檔,卻比青樓玩得更花。
譬如說城東的青樓,樓裡的女子自然是萬裡無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茶技舞藝俱全,時間長了也就沒甚滋味。
這些私家妓院不同,裡麵的女子,有那已嫁人夫的婦人,還有有錢人家的小妾,也有攛掇自家女兒接客的。
所以,偶爾這些大家公子會換換胃口,找點新鮮刺激,比如誰家來了新貨,誰家的開苞接客,這裡,能滿足男人最深層的野性……
段十風和幾個玩得好的從一家私院出來,就被潑了一身水。
他慶王府二郎也有被人波臟水的時候。
三月自知闖了禍,唬得一動不敢動,見幾人看過來,脖子一縮,掉頭跑到屋裡。
“慌慌張張做什麼,誰在後麵攆你不成?”侍畫說道。
話音剛落,幾名衣著華貴的男人走了進來。
“客官需要些什麼?”
段十風也不理會侍畫,進來之後,先是把店鋪打量一番,無意間瞥到屏風後麵似有一個人影兒,便後退了兩步,仰身看去。
隻見那女子微垂螓首,神色專注地繡著什麼,一頭鴉鬢如輕煙密霧,翠彎彎的眉兒,羽睫纖長,投下一抹月影,染了一身的斑駁秋光。
“看什麼呢?”公孫星問道。
此人是戶部家的公子,平日和段十風走得近。
“沒什麼。”段十風轉過身,在店內走了幾圈,扒了扒桌椅,然後雲淡風輕說道:“砸了吧!”
身後的小廝得令,劈裡啪啦開始在店中肆意打砸。
禾草一心撲在刺繡上,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聽到外麵一陣亂響,趕忙走出來,居然有人砸店,她的眼睛很快睃到幾名男子,正一臉悠閒地坐著看戲。
“怎麼回事?”禾草喊了一聲。
隻見其中一男子撩了撩衣擺,緩緩起身,走到禾草身邊,手在空中一揚,小廝們立即停下打砸。
“你的人把哥兒幾個的衣衫弄臟了,怎麼說?”
侍畫想起剛才三月慌張的樣子,走到禾草身後,低聲說了幾句。
禾草低頭看了看男人的衣擺,確實被汙了。
“汙了你的衣衫,確實是我們的不是,我可以賠錢給你,或是替你漿洗乾淨,大可不必砸店。”
禾草話剛說完,另幾個男子不約而同笑了:“陪?爺這一身你賠得起?”
看這幾人的衣著打扮,非富即貴,據她所知,這些高門子弟的衣衫從來不會穿每二遍,魏澤就是如此,他的衣裳行頭從來沒有重樣過。
段十風圍著禾草走了一圈,當著她的麵,鬆開領口,解下腰帶。
“你做什麼?”侍畫將禾草護在身後。
段十風一把將侍畫拉開,近到禾草麵前,將衣服丟給她,咧嘴笑了笑:“洗乾淨了,過幾天爺讓人來拿。”
幾人走後,禾草籲出一口氣,看了看店裡橫七豎八的桌椅,還好,沒砸壞東西。
“把門關了,今天先不做生意了。”
回到梨花院,禾草繼續刺繡,直到三更,女人看著繃架上的成品,滿意地點了點頭,嘴角終於揚起一抹笑。
到了第二日,禾草帶著侍畫二人去了城外的靜心庵。
這靜心庵是京中比較有名的尼姑庵,常給富貴人家做法事、寄牌名、傳經書等。
禾草先進入庵中燒了香,然後捐了香油錢,走到後院,碰見一個比丘尼。
“小師傅,請問慧能師太在哪間禪房?”
她來之前問過戴良玉,靜心庵中的慧能師太每年都會去各家府中,一為募緣,二為授經傳教,離開時,每家都會捐些銀兩求善果。
小尼姑搖手一指,禾草道了謝,走到禪房前,敲響房門。
“進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禾草進到屋中,報出家門,那慧能師太聽說是魏府的貴人,忙讓座倒茶。
“師太不必客氣,我有事求師太幫忙。”
“施主請講。”
禾草環顧一眼禪房,從侍畫手中接過包裹,打開,從裡麵拿出一物,慢慢展開,那尼姑近到跟前,大睜著眼,半天舍不得移開。
隻見布錦上一人眼睛半睜,神情悲憫,左手壓下,右手提起,頭上五冠、頂髻、耳環、項鏈栩栩如生,華光流彩,神性煥然。
“這……這……可是水月觀音圖?!”慧能的聲音已經開始發顫。
“確實是水月觀音,但不是圖,而是刺繡。”
連月來,她就在完成它——水月觀音,佛像比普通刺繡更要精細,所以無論從針法還是色彩要求更高,既要靜穆又要生動。
慧能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把繡品來來回回看了又看。
水月觀音的畫不少,可水月觀音的刺繡太難得!而且這幅觀音像,實在太過逼真,仿佛下一刻就要從繡布中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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