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唯有美食和愛不可辜負
舒樂被幾個太監像挑牲口一樣上下打量著。
太監對宮女,除非是得臉掌權的大總管,否則態度上多是恭敬,尤其是像她這樣出身滿軍旗大姓的宮女。
一條條的宮規,一句句的盤剝,明裡暗裡的試探,幾句話就問的她不知所措。
她惶恐,不安,焦慮
先前安慰做自己隻是換個地方繼續當社畜,放在此刻仿佛是個天大的笑話。
大清的集權專製,是她一個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普通人,難以接受的窒息。
那種除了皇帝,天下皆奴才的觀念,死死束縛這個時代裡生活的每一個人。
怪不得大清亡了,如此泯滅人性的封建王朝,留著乾嘛,過年當笑話講嗎?
“行了,既是福鈺姑姑開了口,雜家也沒有不收的道理。”
舒樂心裡鬆了一口氣,規規矩矩的行了個蹲禮說:“多謝王公公通融。”
這位身著紅色蟒袍,麵白無須,肚子快撐破腰帶的公公,便是禦膳房的司膳總管,也是內務府副總管之一。
禦膳房分為外禦膳房,和內禦膳房。
景運門外的禦膳房負責宮中嬪妃小主,和皇嗣的日常飲食,也是製作節日大宴群臣的“滿漢全席”之處。
另設一個小院子,負責侍衛奴才們的飯食,有時還為當值的大臣備膳,此處膳食除了能吃,沒有任何優點可言。
養心殿那邊還有個內禦膳房,又稱皇帝的小廚房,專供禦用,每日都有無數珍饈異饌都出自此處。
舒樂此次就是奔著這個內禦膳房來的,既然不打算混吃等死,那就得力爭上遊,廚子本就是最講資曆的職業之一,起點越高,將來的障礙才能越少。
“先做個承應人吧,把身子骨養好,才有露麵的資本。”
承應人就是服務員,負責端盤子收盤子的,如果沒有傲人的容貌讓皇帝看上了,基本上沒什麼出息。
舒樂一聽這話,便知王公公定是誤會自己了,明明可以靠才華,誰想靠臉吃飯啊!
“王公公容稟,奴婢有祖傳的糕點秘方和手藝,傳女不傳男,家族同輩之中隻有我會。
而且奴婢雖出生在盛京,卻隨阿瑪上任,自幼長在江南,學了一手江南茶點的技藝,尤其擅長宋製菓子,和各色香飲子。”
話音剛落,舒樂就敏銳的察覺到審視自己的眼神多了冷意。
左邊身著墨綠蟒袍的公公笑嗬嗬的開了口,可那聲音一聽就黏膩的要命,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樣陰冷。
“兆佳姑娘真有過人的手藝,當初進宮時分配差事怎麼不說?難道是禦花園掃撒的活計更輕鬆?”
舒樂心想:那位兆佳姑娘根本就不會下廚,說什麼說!
倒黴催的,怎麼遇上你們幾個沒眼力見的,自己活乾完了嗎就來我這管閒事。
還有,什麼叫掃撒的活更輕鬆,那是我不想上清華嗎?是清華不要我好不啦~
這些話也就心裡頭想想,真說出來,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指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舒樂用儘量平和的語氣為自己解釋:“奴婢的額娘早逝,阿瑪和阿琿常年在軍中拚搏,一時顧不上幫奴婢打點,奴婢不想給父兄添麻煩,就一直等著家裡消息來著。
幸好前兩日偶遇了福鈺姑姑,她老人家還記得小時候抱過我,這才成全了奴婢今日為王公公效力的緣分。”
能在宮裡活下來的太監,心智謀略已經遠超普通人,更何況在場的幾個都是做到管事位置的人精,自然聽得出舒樂話裡的意思。
沒了額娘,便是堵了追問手藝來源的話。
脫口而出阿瑪和阿琿,說明是自幼叫習慣了的,骨子裡藏著上三旗包衣的驕傲呢。
家裡父兄是能掙軍功的,也就是說,將來未必沒有飛黃騰達之日。
之前不動窩,是因為心裡有底,現在想爭,是因為靠自己也能找到往上爬的梯子。
還有那句偶遇福鈺姑姑,福字輩的姑姑可都是太後近侍,那壽康宮離禦花園隔著半座紫禁城呢,上哪偶遇去,分明就是特地請了福鈺姑姑幫忙。
年幼能得福鈺姑姑親手抱過的,那必然是同族或是姻親。
宮裡最忌諱的不是得罪後宮那些小主們,而是盤根錯節的包衣世家,牽一發而動全身。
否則為何聖祖爺在位時,幾次想動內務府,都雷聲大雨點小的輕拿輕放了。
要不是先帝剛正不阿,下了狠心徹查包衣世家,隻怕宮裡不會是現在這副光景。
可即便經過清洗,內務府依舊是內務府,包衣世家就猶如堅韌的蒲草,春風吹又生。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王公公指著一間小廚房說:“光說不練假把式,弄點新鮮的給雜家看看。”
“奴婢初來乍到,可否請公公賞個小學徒,幫忙找點東西,燒個火什麼的?”
舒樂一個‘賞’字,直接戳中幾位管事的肺管子上。
太監最需要的是什麼?
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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