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們還聽說,這段娘子前些日子遇見鎮北王得了不少賞賜。
若是他們能得到這些銀錢,今夜直接跑了就是。
哪裡還需要去武龍縣呢?
反正這事,他們也不是第一次乾了。
看著春紅和王昌這般有恃無恐,段清茉也算知道他們琢磨過來了。
明日就到了武龍縣,段清茉也有了人照應,他們反而更不好下手。
還不如趁著今日動手。
段清茉暗道一聲不好,護著陳昭昭就想離開此處。
然而段清茉沒跑出幾步,就又被幾個黑瘦猥瑣的男子擋住去路。
段清茉也不是好惹的,撿起地上的石塊就朝這幾人的砸去。
有一下砸中其中一人的額頭,那人頓時鮮血長流。
段清茉的發難頓時激怒了春紅,她一個眼神這些難民就蜂擁而上,並且首先最想控製的就是人小力氣小的陳昭昭。
眼見陳昭昭被王昌那如肥腸般的手抓住,段清茉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她淒厲地喚了一聲“昭昭”,自己卻被一股大力重重推倒在地。
有人好似正貪婪地抓著她的胳膊要往她的身上壓。
就在段清茉心生絕望之時,她的眼前一黑,臉頰滑過幾道熱流。
段清茉怔怔地趴在地上,顫抖著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指尖滿是滾燙的血跡。
“啊!”一聲淒慘的痛呼傳來,隨後便是一隻斷臂掉落在了段清茉的眼前。
隻是沒等段清茉看清楚那殘肢,就又被人一腳踹開。
一道低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把眼睛閉上,段清茉。”
陰影籠罩在頭頂,段清茉抬頭也隻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隻見男人的脊背寬闊如巍峨山峰,將漸漸變大的風雪悉數擋在了自己的身前,自己的發間卻染著幾點雪白之色。
男人節骨分明的手指緊握寒意森森的長刀,赤紅的血珠延著鋒利的刀刃低落,殺意四溢。
段清茉看到失神驚恐的陳昭昭還愣在原地,她連忙爬起來將女兒抱在懷中。
她閉上眼,也用手蒙住陳昭昭的眼睛。
下一刻,她聽到了一道更加沉悶的聲音——好似那是人頭落地的聲音。
“你,你是何人”剛剛還張牙舞爪的王昌連滾帶爬地跑到了自己母親的身後。
他看向男人的目光猶如在看從深淵懸崖之下爬出來的厲鬼,聲音都抖成了篩子。
春紅也被嚇了一跳,她看出了靳詢氣度不凡,可是卻不知他是哪位軍爺。
於是她連忙說道:“這位軍爺,都是誤會,都是”
隻是沒等她說完,男人的劍光閃爍,這五旬老婦人捂住鮮血噴湧的脖頸,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娘,娘!”王昌看著自己轟然倒地的老娘,嚎啕大哭起來。
其餘人則是被嚇得麵色如土,兩股戰戰,有人甚至當即就想逃跑。
隻是沒跑出幾步,就被靳沙帶來的精兵也圍了個徹底。
“參見王爺!”靳沙帶頭行禮道,眾人這才知道眼前大開殺戮的男人竟就是大名鼎鼎的鎮北王!
王昌兩眼一翻,徹底昏了過去。
其餘難民也皆是痛哭流涕,下跪求饒。
然而靳詢隻是冷冷地說道:“這些人全部關押下去!”
“是!”靳沙道。
而跟在靳沙身後的沈三滿眼裡都是渾身染血的段清茉。
他正想上前問問是怎麼回事,卻被靳沙拉住了手臂。
這位跟從鎮北王多年的屬下狠狠瞪了沈三一眼,不允他上前半步。
沒多久,沈三就眼睜睜地看著那位稍有謀逆之心就能奪得大周天下的鎮北王走到了段清茉的身邊,一把將那顫抖不已的小女子橫抱了起來
——
中軍帳。
風雪拍打在帷帳上的聲音愈演愈烈,像是劈裡啪啦砸下來的玉珠,發出沉悶而細碎的響聲。
三足金絲燎爐內,上好的銀絲炭灼燒之時沒有半分煙塵霧氣。
段清茉裹著絨毯坐在燎爐邊,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小團。
她垂目,便能看到一雙節骨分明的手正用火鉗往燎爐內加著銀絲炭。
男人青筋蜿蜒的手背上還染著新鮮的血跡,觸目心驚。
帳內無言,隻有一片尷尬與沉默。
段清茉躊躇許久,瞧了一眼掩上的帳門道:“王爺,奴家的女兒還在外麵,她年紀小,今日怕是嚇壞了”
哢。
火鉗用力。
好好一塊長炭被碾個粉碎,狼狽地砸進了燎爐內。
段清茉縮了縮脖子,頓時斂了聲。“怎麼,還怕我吃了你女兒不成?”
靳詢看著斷掉的銀絲炭,心煩意亂。
他將火鉗扔在了燎爐中,然後轉身走到麵架旁用染濕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手背、臉頰上的血跡。
透過模糊的銅鏡,他能看到段清茉弱弱地抬起了頭,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背影。
他看不清段清茉的神情,卻能感覺她的視線猶如羽毛般輕輕飄落在他的身上。
靳詢的喉嚨一緊,渾身上下的血液好似都流動得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