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新元元年1月1日)
早晨的太陽特彆耀眼,明亮。
但似乎隔了一層什麼。比如玻璃。
章程仍然清晰地聽到了海鳥的鳴叫聲。
但似乎也隔了一層什麼。
他爬起來,是從一張床上起來的。
他不是在甲板上,而是在屋頂下麵,窗戶裡麵。
這是一個簡樸的房間,有些像一些快捷酒店的房間。他爬起來的那張床離窗約有兩米多。陽光已經照到了床邊地麵上。
他走到窗邊,卻看不見太陽。天空很藍,一點北京沒有。看得見藍色的天空中有一個區域特彆的耀眼,讓人沒法直視。顯然是太陽的位置。可是卻看不見太陽。沒有雲,也不像有霧霾,看得見太陽的光亮,卻看不見太陽。
房間裡的陳設是極簡主義的,除了床,就隻有一張桌子,是直接放在床邊的。沒有椅子。窗很大,占據了向外這一麵的三分之二。可他卻找不到開窗的可能性。推之不動,拉則無處下手。整個窗的周圍完全沒有任何出入之處,也就是說,沒有任何凸起和凹入。
一切都是白色的,潔白的,也就是說,極簡,極淨,纖塵不染,窗子透明到了極點,透明到一點倒影或者說一點鏡像都找不到。四周除了窗子,都是牆壁。
都是牆壁?白色的牆壁?一個沒有門也沒有燈的白色的房間?
是的,燈也沒有。
他這是穿越到了某個次元了嗎?一個外星空間?一個不需要門和燈或者說沒有門和燈的外星國度?
外麵,除了陽光,還有許多綠色的樹,或者說灌木。這些灌木都很高大。大海的聲音仿佛是從灌木的縫隙裡穿越過來的。是的,大海的聲音,濤聲,這是聽得很清楚的,這裡應該離海邊不遠,很近。還有海鷗或者其它什麼海鳥,從灌木上方沉下來,分彆掠過窗前,好像在炫耀什麼,比如它們披著的陽光,比如它們之存在於白色空間之外。
波曆你好!
他居然聽到了人話,不過不是漢語,而是英語。
人話來自他的身後。
他又想起了那句古老的話:見證奇跡的時刻。
轉過身來,他看見的是走進來的人,兩個穿著白色大褂的人,一男一女。
他們是從一個打開的門那裡進來的。
原來還是有門的,隻是他眼睛花了,沒有看到?
他們走進來的過程中,他看到那個女子身邊又一道門開了,應該是自動開的,無聲無息。他看見裡麵的洗臉池。原來這裡不僅還有第二道門,而且這道門還通向一個洗臉間或者說衛生間。
這兩個人走近後,他仍然愣在原地,在窗和床之前的小小空間裡。他看著那第一道門奇跡般地合上了。一點縫都沒有地合上了。看上去就像是牆壁裂開了一個口子,而這個口子在不經意間重新消失了。
波曆你好!
如果說第一句人話是男聲,那麼第二句人話就是女聲了。一個婉轉的像是發自咽喉深處的女聲。
可是,是人話嗎?
他說:你們是在跟我說話嗎?他是用英語說的這話。儘管他的英語口語不怎麼好,但這些簡單的話他還是會說得流利的。
那男的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那女的卻露出了微笑:是的,波曆你好!
他說:你們確定沒有搞錯嗎?我姓章,名程。
他的問題直接被忽略了。他沒有得到回複。
那麵無表情的男人拿起一個圓圓的物件,對著他的鼻子。他麵無表情地說:z1,ok。那女的拿著一個本子一枝圓珠筆,她用那筆在那個本子打開的一頁,是第一頁,這他看得清楚的,她在那上麵記錄。那男的把那個圓圓的物件對準他的左眼,說x1,ok。那物件並不放光,可是對準他的眼睛的時候,他被炫得睜不開眼睛。那男的並不管他的眼睛是睜著還是閉著,又把那東西對準他的右眼,讓他不得不把剛張開還沒有張足的雙眼都閉了起來。他說:x2,ok。
然後那男的讓他張嘴,把那東西對著他的嘴。他聽話地張開了嘴。在這個奇怪的環境裡,他覺得自己還是乖乖的聽話為好。那男的又說什麼a1,ok。然後又拿那東西對著他的左耳,右耳,說什麼c1,ok,c2,ok。那女的就在那本子上記錄。
再然後,那個男的叫他把衣服脫了,脫到他隻剩下一條內褲,然後他圍著他轉圈,報著各種字母和數字的組合體,一次次地說ok。在他的麵前蹲下後,那男的說:o0,ok。他說其它字母和數字的組合,除了頭幾個,後麵章程都沒有去記。可是報到這裡,他根本就不用去記。不就是兩個o嗎?或者也可以讀成一大一小兩個0。何況是這個地方。
由於這個字母和數字長得很像,應該說明一下,那個男人的發音是o。零在英語裡也讀o。
那個男人又說了一遍o0,ok。他的聲調好像提高了一點。章程把眼光從下往上抬起來,他看見那女的眼睛發直了。那個男人說:夏娃,o0,ok。
原來這個女的叫夏娃。這個夏娃的臉紅了,把眼光移到了她麵前的本子上,記了下來。
章程隻覺得好笑。他說:你是叫亞當嗎?話出口後,他冒出的想法是,他這個樣子被他們前後左右上上下下看來看去照來照去的時候,我才像是亞當呢。
那男的並不理他,而且他已經轉到他的身後去了,並且再次蹲了下去,並且報出o2,ok。
可那女的卻對他調皮地微笑了一下。
這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歐美人的長相。看上去都挺年輕,可是都長得比較難看,尤其是這個女的。她其實長著一副乾巴巴的老太太的臉。可是,她的這個調皮的微笑,卻讓章程在之後無聊的時候經常想起。每想起一次,她在他的腦子裡的形像就美麗一個層次,直到第二天再次見到她把她的形象再次把它打入到難看的級彆裡去。
是的,還有第二天。
當然了,現在隻說這第一天。
在他們向門外走去時,他如夢初醒,他叫道:等一等。
那男的繼續向外走去,他可以想像他繼續保持著無表情的麵容的樣子。可那女的站了下來,轉過身來。
他說:你們能告訴我,我這是在哪裡嗎?那女的又微笑了一下,還是那種調皮的微笑,她說:猜猜看。夏娃!後麵這句是那男的說的。他說這話時並沒有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