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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火雞,戴蒙心想。今天會是什麼,麅子還是灰雁?
獵人的院子裡靜悄悄的,男孩猶豫片刻,決定打探一下情況。他知道這是危險的舉動,獵人脾氣不好,見到樹後有人鬼鬼祟祟地打量,多半會一箭射過來。
在靶場上戴蒙見過獵人射箭。他拿著把長度近男孩身高的巨大獵弓,弓臂是紫衫木,上麵包裹著熟牛皮以及一層亮晶晶的亞麻籽油。當獵人拉開弓弦時,空氣都在隱隱彈動。那時這把巨弓是小鎮大部分男孩的夢想。戴蒙不僅不是例外,反而最為熱忱。
隻是餓著肚子的男孩沒力氣去想獵弓和箭矢,他滿腦子都是獵物的香氣。鄰居會在院子裡給動物剝皮,脂肪與皮毛的裡側分離,暴露在冷空氣中。戴蒙保持著吸氣的狀態,直到自己的肺疼痛起來。這時候就連血腥也是美味的。
但他視野中隻有一頭小鹿躺在地上,腹部豁開個可怖的裂口。院子裡空無一人。戴蒙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轉過身就要跑。
可立刻他感受到了脖頸承受的壓力,被迫朝前撲倒。他滿臉是土,頭皮和臉頰傳來一陣陣的劇痛,他的四肢亂蹬亂動。
“我就知道是你,兔崽子!”獵人按著戴蒙的後腦勺,整個壓在他身上。常年鍛煉出來的肌肉使男孩的踢打毫無用處。
“救命!”戴蒙放開嗓門尖叫。“救命!救命!對不起!”
獵人把他拎起來,但沒鬆手。不然他敢保證這小家夥會撒腿就跑。“餓瘋了的小鬼。”他把偷窺者用力推在樹乾上,“將來你肯定是個賊,我現在就能看出你那一肚子壞水。”
“對不起!先生,對不起!請原諒我,我再也不敢了。”
戴蒙確信獵人會打他一頓。之前有個夥伴打碎了他家的玻璃,男孩在家裡都能聽到那個倒黴蛋的哀嚎。其實當時他們一起玩,正是戴蒙提議在自家的門口。但幾個小孩鑽籬笆繞巷子,隻有跑得最慢的那個被逮住了。
直到這時他才感到後悔,隻是太遲了。他會挨上一頓狠揍,鼻青臉腫地回家去。而阿普頓決不會為他討回麵子。這才是最可怕的——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後,父親會毫不手軟地打得他下不來床。阿普頓更在乎自己的麵子。
還有桃樂絲,自己承擔了阿普頓的怒火後她會好過很多。不管怎樣,看我熱鬨的心情肯定不會少。
絕望之下,他一邊叫一邊掙紮,最後淒慘地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但出乎戴蒙的意料,夏佐不耐煩地鬆手,他好像是被哭聲攪得心煩意亂。“軟蛋,我還沒動手呢。給我起來,彆像個小姑娘。眼淚不是你博取同情的工具,爺們該伸手來搶。難道你是桃樂絲的妹妹?”
“弟弟。”
“這才像話。”
從這話中戴蒙聽不出憤怒,他連忙站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挨揍,也許區彆隻在於獵人的心情。
“……我錯了,對不起。”他拚命忍著抽鼻子的聲音。
“你在這兒藏多久了?”
“沒……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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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是多久?”夏佐吼了一聲。
“三個星期!”戴蒙嚇得也大聲回答,他詫異自己居然記得準確的時間。
“小混球。”獵人咕噥。他同樣意外於戴蒙的話,若非獵人相信沒有哪個撒謊者會將事情往嚴重了說,他肯定以為戴蒙瞎蒙了個時間。
他打量一眼這個小鬼頭,戴蒙的長相與姐姐桃樂絲的美貌相差甚遠,理所當然的和阿普頓最為相似。夏佐與木匠不算熟悉,但整個小鎮裡基本沒有麵生的人。男孩身高比他的夥伴矮出許多,但似乎更有力氣。“小混球。”獵人重複一句。“敢跟我過來嗎?”
“你……你要我乾什麼?”戴蒙不安地問。他沒想著逃跑,起碼現在是這樣。可能是每日向蓋亞的懺悔起了作用,雖然平日裡他隻是覺得無聊,但怎麼說,戴蒙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女神保佑,今天不同,今天我有許多事情能懺悔了。
“贖你的罪。”獵人拍掉手上的塵土,顆粒從皮膚的縫隙中抖落,但仍有許多黏在掌心——他手上全是半乾的鹿血。
“偷窺算不上大事,可它總會發展成行竊。這是門壞透了的惡毒行當,慣於將彆人的努力據為己有。蓋亞沒工夫親自糾正你的過失,我卻無所事事,正好用來收拾你這樣的小壞蛋。”
戴蒙忐忑不安地走進院子,死鹿躺在地上,氣味又腥又酸。原本在篝火鎮人們從不擔心食物腐敗,現在卻要改一改了。獵人吩咐他把一捆木柴劈碎,又讓他磨磨蹭蹭地點燃柴堆。戴蒙一貫乾不好這種活兒,他的手腳笨得出奇。
然而折磨未持續多久。當戴蒙提起劈柴的斧子時,獵人正在做他剛剛撂下的活計;等到他滿頭大汗地鬆開握柄,一張完整的鹿皮早已搭在木杆上了。炎熱氣候的風不猛烈,鹿皮抖動著,一串串花斑在不停地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