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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瑪瑞婭。”“風暴”斯蒂安娜伸出手,向他們展示。
一座巍峨城堡在冰原上聳立,城牆雪白,散發微光,其表麵平滑如絲綢,沒有一點劃傷、坑窪和瘢痕。倘若說凡人能建造如此鬼斧神工的景觀,帕爾蘇爾是決計不會相信的。除了神秘,沒有其他解釋。小船在風中旋轉了一圈,細葉般的船頭朝向斜前方,正好讓她抬頭直視月都——凍土的寒風呼嘯著掠過城垛和石階,搜刮浮土、撕扯旗幟、卷起層層波濤。城牆頂端,突角和塔尖搖曳著橘紅火光。箭孔深處忽明忽暗,隱約可見人影。
在一片朦朧幽暗中,破碎之月高掛夜空,黑色長河環繞城市流淌,映出建築清晰的倒影。從未有景物能在黑月河中留下痕跡,但這座城似乎是例外。
“阿蘭沃的月之都。”帕爾蘇爾吐出一口白霧,“我還以為我對城市不陌生了呢。”
“這是阿蘭沃精靈的建築?”喬伊明知故問。
“……大部分是。”斯蒂安娜實話實說,“破碎之月將神秘之城賜給祂的忠實信徒,但精靈有了庇護所,便在極黑之夜迅速繁殖,導致城內人滿為患。所有阿蘭沃人的祖先都曾是卡瑪瑞婭人。他們攜家帶口離開,遍布南方。但國王不願意放棄這裡,於是隻好在神秘建築的基礎上進行擴建。”她忽地皺眉,好像這樁事令人不快。
“卡瑪瑞婭既是神賜,便也該屬於神遺物,阿蘭沃精靈是怎麼改造它的?”帕爾蘇爾不禁詢問。誰讓再怎麼困難,斯蒂安娜也樂意回答她的問題。
“全靠卡瑪瑞婭水妖精。據說她們是黑月河裡的居民,是破碎之月的使者。她們在阿蘭沃擁有非凡地位。當今首相奧蘿拉大人是卡瑪瑞婭水妖精的族長,也是國王陛下的情人。”
“那我還真好奇阿蘭沃的朝堂上每天都在乾什麼了。”喬伊在河水邊抬頭,嘲弄了一句。
從微光森林到卡瑪瑞婭這一路上,他沒少和“風暴”小姐互相譏諷。帕爾蘇爾知道他們看不順眼,但她寧願裝作沒聽見,也決不會插手。不管怎麼說,響動賽過沉默,即便是無意義的吵鬨。
“國王有情人不奇怪,想必阿蘭沃和奧雷尼亞差不多,統治者擁有被統治者的初夜權。”她引導話題,“但水妖精奧蘿拉是他的首相。那他的王後怎麼會允許?她是王國內所有女人的國王,沒錯吧?”
“不,不是這樣。王後是國王的王後,她永遠不會是國王。我就猜到你這麼想,帕露,他們和你不一樣啦。”斯蒂安娜說,“你是聖瓦羅蘭的女王,我一直都佩服你。”
看來王國仍隻有一個統治者。這時候解釋蒼之森和帝國的區彆屬實不明智,不管斯蒂安娜是奧雷尼亞人還是阿蘭沃人,都不可能領會民主製度和帝國製度的區彆。
“好吧。我是被流放的女王。”帕爾蘇爾自己都忍不住笑。“逃離故鄉和使命的女王。”
“使命?”
“罪人也有價值。比方說,帝國會拿我的失蹤當成剝削森林的理由。”
“人們的貪婪無需理由。你戰勝了戰亂和不自由,為北方帶來和平,為你自己帶來新生。阿內絲告訴我,你要求森林種族救助逃進森林的難民。”
“因為他們願意拿起武器對付自己的同胞。”大祭司要處死他們,以告慰逝去的森林,但希瑟決不會傳達此類殘忍的旨意。於是帕爾蘇爾折中了死刑,將願意反對奧雷尼亞的人挑選出來,給予食物和兵器,再把他們送上戰場的最前線。畢竟,人人都要為生存鬥爭。
“難民又不是騎士,他們沒有榮譽,活一天是一天。他們決不會為奧雷尼亞賣命。”多麼遙遠的回憶,一切似乎近在眼前。我當時自信十足地說服母親,並為計策的成效沾沾自喜。但再多反叛的凡人又有什麼用?銀歌騎士團踏著屍骸闖進蒼之森時,隻有諸神能阻止帝國的鐵蹄。
“水妖精探知過去的能力也該有個極限。”她抱怨一句。
“她們的確有。過去記錄著水妖精的所聽所見,以及世間萬物種種行為帶來的後果,但卻不能窺探想法。她們靠結果推斷原因。你為什麼要來卡瑪瑞婭,帕露?”
為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為我內心祈禱得到的回應。絕望中的希望。不切實際的救贖。瘋子的行徑,我會這麼評論自己。“這是我們的歸宿。”
“可你的歸宿應該在蒼之森啊。”斯蒂安娜沒得到回應,又扭頭去看騎士。“請告訴我,給我一個答案。我們正在卡瑪瑞婭前方,等同麵對神靈。這不屬於情人間的秘密,沒錯吧?”
喬伊搖動船槳,沒理會她。波紋從船底蕩漾,奔向夜幕下的河岸。他也不知道答案,畢竟希瑟隻會給祂的信徒提示。帕爾蘇爾的目光落在他背後,思忖他為什麼不像斯蒂安娜一樣尋根究底。精靈語不同於通用語,他有能力提出質疑、作出反駁,而她的解答也能讓他理解。或許問題不出在這方麵……
……但無論如何,現在他屬於她,她來決定方向,而騎士服從。與褐耳分開後,山路愈發崎嶇,黑暗令平原也布滿陷阱,一直到重回黑月河邊前,是喬伊代替她走過這些道路。對比在莫爾圖斯時,眼下的情況實在離奇。雪林生活真能讓一個人改變這麼大?
然而事實如此。
小船轉過河灣,瑩白的城牆已大了一圈。一對水鳥從他們頭頂飛過,羽毛爪喙均黑如夜空,似乎能吞噬月光。
“我告訴過你理由,安娜。”帕爾蘇爾壓低嗓音,“我的天賦,它傳達了女神旨意。”
“可……?噢,你真這麼想?”
“一點不假。我相信森林不會欺騙她的孩子。”
“奈笛婭大人總說,不說謊和說實話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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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有智慧。告訴我,安娜,這位社長大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我眼裡,她就像慈愛的祖母,睿智而幽默,會拿蛋糕和蜂蜜招待我。我知道結社的首領不可能隻會做甜點,但她把我當做巢穴裡的幼崽,總喜歡展現關懷的一麵。你明白,帕露,看穿人的真實想法不是我所擅長的。”
“我明白。”
斯蒂安娜稍微有點臉紅。“不管怎麼說,在家裡我不用考慮很多東西。但我向你保證,帕露,她會歡迎你的加入。奈笛婭大人近來就在卡瑪瑞婭,也許你會遇到她呢。”
“奇妙的巧遇。真浪漫。但可惜我們不進城。”
“風暴”小姐瞪大眼睛:“不進城?”
“不是這裡,安娜,我還要向南,直到抵達神靈指引我的終點。我不會在那之前停下。”
“更南?可那裡什麼也沒有啊!那邊沒有森林,隻有光禿禿的冰山。雪人魔怪在山洞裡徘徊,一邊拿外來者的骨頭敲冰塊,一邊愚蠢地狂呼亂吼。”
“是嗎?也許它們是在唱歌呢。”
“彆傻了!”
我的傻女孩,帕爾蘇爾心想。你從沒去過最南方,也根本不曉得真正的世界。奈笛婭用甜蜜的關懷拴住你,用道理和寓言塑造你,讓你成為黃昏之幕的“風暴”。占星師不再是你的目標,於是你拋棄了他們。“為我唱首歌吧,安娜。你有少女般美麗的嗓音,就彆讓它蒙塵。”
“真的?我有副好嗓子?”
“沒人這麼說過?”
“從沒有。”斯蒂安娜臉頰更紅了。帕爾蘇爾懂得,她的同伴們大概更在意她的美貌。“我也沒給人唱過歌。”
但她的鼓勵遠比追求者們笨拙的讚揚管用,“風暴”沒有拒絕。這或許意味著我的話對她舉足輕重。斯蒂安娜清了清嗓子,開始唱一首阿蘭沃民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