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冰川沒有聯盟有趣。”
“冰川。”高塔信使對此頗感興趣,“是在哪兒呢?”
“在你的故鄉更南方。”德拉·辛塞納告訴學徒,“我聽得出你的南國口音,尤利爾。”她得意地抿一口酒。“伊士曼南方就是賓尼亞艾歐的儘頭,是冬之神蘇維莉耶的國度。那裡隻有冰天雪地,連太陽也不會久留。根據傳說,破碎之月也在附近的冰海中升起。”
“莫裡斯山脈後?”
“是雪人苔原。”霜巨人說,“我的家在更南……好吧,其實也沒分得那麼清。我的族人隻有一個敵人,就是赫妲絲的雪人。它們占領了我們的土地。”
“赫妲絲?”
“她多半是個雪人。”德拉不假思索地說,“雪人是冬之神的造物,和西塔同樣。它屬於半個元素生命,但通過分裂繁殖。赫妲絲一定是最初的雪人。”
妮慕撩開眉毛:“據我所知,雪人不是元素造物。”
“太荒謬了!它們是雪做的。”
霜巨人很困惑。“噢,我沒聽說過這種說法。‘雪’是一種元素嗎?”
“不。”德拉意識到了漏洞,她看起來不再對相關說法深信不疑了。“雪不是元素,隻是水而已……我不知道……我也……”
“我也沒聽說過。”學徒開口,“還是說說赫妲絲罷。你聽說過她嗎,辛塞納?”
通靈者緊緊閉上嘴,彆過頭去。
這並非尋常書本上能找到的知識。德拉·辛塞納既不是正統,又不屬於神秘支點,不知道相關內容也可以原諒。萊蒙斯瞧出學徒是故意問她。雖然她無意間壞了對方的好事,但……顯然,這姑娘的某些性格不招人喜歡。“赫妲絲是冰地女巫創始者,阿蘭沃史記載,她既是女巫,又是亞人。”
“亞人?”
“不對。”霜巨人否認,“赫妲絲不是亞人,她是個人類。我也聽說了,人們認定她是雪人和人類的後裔,或者雪地精靈之類,但事實上,赫妲絲用巫術創造了世界上的第一個雪人,她是冰地女巫和雪人共同的祖先。”
“這麼說,她也是你們的敵人?”德拉揚起眉毛。
“赫妲絲?不。她是冰海部落的朋友,雪人的子孫後代智力低下,不受控製,才會充滿攻擊性……這並非她的錯。冰地女巫經過苔原時,也免不了會受到雪人襲擊。”
尤利爾差點打翻酒杯:“冰海部落?”
“霜巨人以部落形式生存。”萊蒙斯告訴他們,“冰海部落是所有霜巨人部落的集合,在守誓者聯盟中占有決策席位,是秩序最堅定的盟友。”
“那雪人也是聯盟的敵人?”德拉好奇地問。
“事實上,雪人根本不算敵人……它們太弱小,威脅不到冰海部落。”
“因為神秘之地?”學徒輕聲說。
妮慕不懂他的話,萊蒙斯隻好替她回答:“因為霜巨人法布提。此人乃是部落首領,在神秘領域中,他的地位更甚特羅爾班·德拉布萊。”通靈者也變得困惑,於是他補充:“後者是血族的空境,安魂堡親王。我隻是拿他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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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合適。”德拉咳嗽一聲,感謝道,“我了解此人的事跡。特羅爾班本是秩序的守衛者,卻投靠惡魔,製造禍端。這種人把力量用於作惡,導致我的生意翻了幾翻。說實話,這錢我掙得都虧心。”
不管怎麼說,你不能因職業而對彆人的生活方式橫加乾涉,然而聰明人懂得在恰當的時間展示自己。雖然萊蒙斯對她印象不錯,但此刻也忍不住皺眉。他還從沒見過這麼耿直的生意人……
“法布提閣下是霜巨人之王。”尤利爾夢遊般開口,他的眼神沒個焦距。他看起來神誌不清。“法布提?一直是?”
好在妮慕很遲鈍:“反正我是沒見過其他人。我們的生活很枯燥,一切都不怎麼變化。法布提大人作為部落首領很久了。”
學徒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不知怎的,萊蒙斯發現他似乎難以置信,好像看見她出現在這兒很荒唐。“你……?秘境……?等等。”他語無倫次,“不再是了!什麼……天哪,怎麼回事?”
沒人回答他。原本和諧愉快的交談氛圍一掃而空。“他像是被幽靈附體了。”德拉嘀咕。
妮慕也挺不自在。“我把他凍感冒了,呃?”
聖騎士長皺眉打量這小子。毋庸置疑,他的表現有彆於附體和感冒,更接近於酒後說胡話。但尤利爾的杯子幾乎沒動過。聯係代行者當初邀請對方到聖堂的行為,還有一個解釋。“預言?”
雖然他本人不能肯定,但聽在德拉和妮慕的耳朵裡,這話的可信度得到了身份的加成,一下子成了答案。霜巨人恍然大悟:“我記得,高塔有占星師,尤利爾也是之一?”她高高興興地舉起杯子,“太妙了!明天天氣怎樣?”
“也許會下大雪。”當事人終於回過神,“明天降溫。”
“你的預言方法與眾不同,尤利爾。”萊蒙斯不客氣地說,“得出的結論也與偵測站不同。當地人認為,明天是個好天氣,也許可以穿襯衫。”
“他們的結果比較可信。”學徒承認。關於剛才的異樣,他不打算多解釋,也許他懂得緩和氣氛了。“晴天讓人心情好,下雪就不一樣了。”
“對我來說,下雪才是好天氣。”霜巨人遺憾地表示,“在家裡我希望晴天,結果在外麵呆久了,我又懷念下雪的日子了。真教人難受!”
“你隻是想家了。”德拉斷定,“很多來找我尋求安慰的人,他們很清楚死人不會複活,卻仍要折磨自己。聽聽靈魂的聲音就能滿足他們。”
靈魂的聲音。萊蒙斯不知道這會是什麼感受。他原以為和死者有關的職業統統屬於加瓦什,屬於無可救藥、自甘墮落的邪惡陣營。說到底,我並不敢聲稱自己了解每個神秘職業……通靈者能喚醒死人,還是單純的溝通亡靈?他認為有必要弄清楚。
“隻是溝通。”麵對他的詢問,德拉相當坦誠。“幽靈是死靈!它們是神秘的造物……通靈者不是死靈法師,做不到創造亡靈。我隻能捕捉到念頭。是的。死去的生命仍有念頭殘存,加上屍體和生前痕跡,我的魔法能讓我對靈魂的狀態加以複原。”
她侃侃而談。“遺願和後續安排,是人們在死去瞬間來不及考慮的問題,他們受驚恐和迷茫困擾,往往會舍本逐末,不接受現實……”
“靈魂的存在不意味著複生可能,事實上,靈魂和軀體之間的聯係才最關鍵……”
“有人見過獨立存在的靈魂。”尤利爾忽然開口,“在灰翅鳥島。”
“神秘之地。”萊蒙斯說,“見到任何事物都不奇怪。痛苦秘儀是其中之一。白夜戰爭後,議會調查血族,發現他們暗中收集了大量的火種魔藥。火種就是靈魂之焰,是神秘度的根源,特羅爾班依靠魔藥的助力,企圖掌控秘儀。他的方法不能說沒道理,但最終失敗了。”
“我們的功勞。”妮慕說。
“高塔的外交部長殺死了血族親王。”德拉補充。萊蒙斯任她去說。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姑娘對神秘領域的局勢一無所知。可在這裡,在聯盟的煉金馬車上、友人的酒桌聚會裡,或許隻是我太敏感。“特羅爾班·德拉布萊死後,他的族群隨之敗落,最終被聯盟剝奪了議事席位。”
“他們自作自受。”尤利爾冷冷地說,“問我的話,這其實還不夠,那些血裔需要一個說法。我會記住這筆賬,我會的。”
他語氣中的痛恨非常露骨,以至於通靈者也能察覺到異樣。很難否認戰士與尋常神秘生物的差彆……尤其當他們坦白自己對某人殺意的時候,這種差彆會帶來精神上的壓迫。萊蒙斯看到德拉不再為這話皺眉。她端起酒杯,以掩飾驚恐。
霜巨人撓撓頭:“從海灣回來後,我就再沒考慮過血族。很快聯盟與神聖光輝議會結盟,派我們到布列斯來。說到底,我和蒂卡波能在黑城購物,還都是你們高塔的功勞。我是不是該當麵感謝他?”
“可以托我帶口信呀。”學徒禮貌地回答。“我很樂意轉述。”
雖然白之使大概不樂意聽,但他不必通知她們實情。不能否認,這小子確實和他的導師不同,萊蒙斯心想。
“那你得稍等等。事情真多!蒂卡波什麼時候能忙完?”妮慕抱怨,“我快把酒喝光了。”
“也許她正忙著買酒。”
“不。她們在購買神秘材料。”德拉斷言,“用來製作煉金器具的材料。這我不會看錯。”
一時間,馬車上沒人開口。某些事實是明擺著的,但這不意味著人們可以隨意戳穿。萊蒙斯知道守誓者聯盟在準備儀式,佩欣絲和蒂卡波為此收集神秘材料,妮慕和他負責守衛倉庫。
“鋼與火”結社的襲擊當然不是意外,因為儀式的目的就是加速閃爍之池的回歸。到那時,神秘領域便會再度發起獵魔運動。
“我對神秘儀式有所研究。”通靈者自信地說,“尤其是圖案和材料的具體表意。我敢說,諸位,她們正在準備一種非同尋常的降臨儀式,類似大型矩梯。它包括定位、加速和相位轉移,足以把諾克斯之外的星星挪到……”
“守誓者聯盟?”尤利爾接話。他的臉色變得非常可怕。
“呃,我是說,諾克斯之內。但這應該不是她們的目的。畢竟,挪星星乾嘛呢?”
“所以她們要迎接的是閃爍之池。”
讓高塔信使知道這些並無益處,萊蒙斯清楚,但奇怪的是,他不希望誤會持續下去。“的確。我們必須保密,以免消息走漏,引來其他神秘支點的注意,甚至驚動惡魔領主。”他對他們說,“所以我得采取措施。”
“見鬼。”尤利爾捂住臉。“那你們早該當做沒看見我。”
萊蒙斯皺眉:“我知道,德拉把你的位置透露給了寂靜學派,眼下他們會派人……”
“說實話?不止寂靜學派。”學徒告訴他們,“還有惡魔領主。他和我一樣持有聖經。”
“什麼意思?”
他叫道:“他們隨時都能找到我!懂嗎?所以要麼讓我趕緊離開黑城,要麼你們趕緊回聯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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