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要看上麵對此案是如何最終定論了。”丁晟道:“如果隻是犯案,以賊寇論處,那麼他們的家眷就不會受到牽連。但若是謀反叛國論處,那就是重刑,不但妻兒老小肯定活不了,其他親眷也定會遭受牽連。”
蔣韞猶豫一下,才輕聲道:“堂尊,參與犯案的這些人在城中親眷不少,如果上麵真的下令株連九族,這.....這山陰城便是血流成河了。”
魏長樂拿起文書,再次看了一遍,終是道:“將他們欲圖逃亡雲州這一句刪除。”
兩位佐官聞言,頓時都鬆了口氣。
兩人很清楚,這文書之中,最致命的便是這一句話,隻要這一句話存在,必然就是叛國謀反。
如果真的最終定論為謀反,牽連的人將會是一大群,山陰本就隻是個縣城,互相有親眷關係的實在不是小數,一旦掀起謀反大案,誅殺流放之人必將是一個恐怖的數目。
刪除這句話,也就等於是讓一場血腥大案消弭。
“對了,堂尊,甘員外方才派人過來詢問,糧食是運到衙門來,還是直接運到不良窟。”丁晟問道:“他已經籌措了五百石糧食,今日正午之前可以裝車完畢。”
山陰三大姓之中,甘家和譚家都簽下了文書,十日之內每家都要上繳一千石糧食用於救濟不良窟的難民。
這才過了兩天,甘修儒率先準備五百石糧食,也算是兌現諾言,很有誠意。
魏長樂道:“這還真是大事。蔣主簿,不良窟的戶冊可有?”
“有的。”蔣韞立刻道:“當初從雲州來了許多難民,入城之後都是有過登記。此外之前出現大災,再加上山匪劫掠,山陰境內許多百姓失去了田地,也都流落到縣城找口吃的,這些人流動大,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入了城,也搞不清楚他們什麼時候離開,所以無法完全錄入戶冊。”
魏長樂道:“這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看天氣過幾日恐怕還會有暴雪。不良窟內許多百姓以雪充饑,如果這個冬天還有人餓死或者凍死,本官唯你們是問。”
“堂尊,卑職立刻帶人去不良窟清點人口。”蔣韞忙道:“待糧食送到,按人口分糧。”
魏長樂頷首道:“如果城中士紳如約都將糧食送過來,這個冬天的糧食肯定是充足。你儘快清點人口,在此之前,先在不良窟多搞幾個粥鋪,讓大家不要餓著。”
“若是這樣,隻怕需要不少人幫手。”丁晟道:“可以招募一些壯丁。”
魏長樂搖頭道:“不用,你們可以先準備一下,待會兒我給你們派人。”
兩人對視一眼,心想衙門裡的差役並不多,雖然新來了三十名衙差,但這些人還要維持城中秩序,自然不可能將這些人差役調過去分糧。
難不成要將衙門裡的文吏都調過去?
但魏長樂既然這樣說,兩人自然不好多說什麼。
“報,大人,衙門口有不少百姓求見!”外麵傳來稟報聲。
蔣韞臉色微變,“難道是侯通的黨羽還在胡作非為?”
“不至於!”丁晟搖頭道:“他們沒那麼大膽子。”
魏長樂也不猶豫,起身離開中堂,快步來到衙門口。
幾根木杆豎在衙門外,侯通、曹飛、汪奎以及鼠三狼五等一乾人的屍首都掛在木杆上。
遠處有不少百姓遠遠圍觀,但卻有幾十名百姓就站在衙門外的石階下。
見到魏長樂出來,便有人率先跪倒,其他人也是紛紛跪下。
“這......這是做什麼?”魏長樂有些詫異。
但他很快就看到,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影子。
正是前晚妻子葬身大火、被魏長樂和彘奴救出兩名孩子的柱子。
柱子也不說話,隻是拚命叩頭。
“鄉親們,都起來!”魏長樂已經意識到什麼,抬手道:“不要跪下,不要向任何人下跪。”
一名老者被人攙扶起來,顫巍巍上前,感慨道:“大人,咱們都是前晚遭了害的。衙門裡有人過去,統計被搶物件,我們從未想過被搶的物件還能歸還回來。”抬手指著柱子,“大人那晚衝進大火之中,救了孩子,大夥兒都知道,這是菩薩下凡來了。”
眾人都不起身,都是磕頭。
“快起來!”魏長樂臉一沉,吼道:“我讓你們不要跪,你們都沒聽見?”
百姓們見縣太爺似乎發怒,也都是紛紛起身,但對眼前這位縣太爺,所有人都是麵帶敬畏之色,眼中更是充滿感激。
“都記著,不要輕易下跪,除了老子娘,沒人值得你們跪下。”魏長樂神情肅然,高聲道:“我到山陰,不為彆的,隻為一件事。誰逼你們用膝蓋跪下,我就打斷誰的膝蓋。”
眾人麵麵相覷。
窮苦人、低賤人跪下膝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丁晟上前兩步,高舉雙手道:“縣尊忙了一晚上,本就沒有好好休息,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大家先都回去,都回去吧!”
百姓們也都再次向魏長樂躬身行禮,爾後紛紛散去。
魏長樂待眾人離開,掃了那些屍首一眼,冷笑一聲,轉身回衙。
屁股剛坐下,兩名佐官也才剛進門,就有人前來稟報:“報,堂尊,侯文祖求見!”
三人同時看向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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